第1079章 毒日悶城,邊境暗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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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國,湄索。
    陽光很毒,空氣中彌漫著熱帶特有的潮濕氣息。
    這個地方似乎永遠都是這樣,悶熱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街道兩旁是低矮的混凝土房屋,牆壁被雨水衝刷得斑駁陸離。
    摩托車和三輪車在狹窄的馬路上穿梭,喇叭聲此起彼伏。
    花雞和狄浩從一家小餐館走出來,頭頂的遮陽棚在烈日下顯得有氣無力。
    花雞雙手合十用熟練的泰語向餐館老板告別,那個皮膚黝黑的中年泰國男人笑著揮手回應。
    兩個人都穿著當地人的打扮。
    花雞穿著一件印著椰子樹圖案的花襯衫,配著寬鬆的卡其色短褲,腳上是簡單的人字拖。
    狄浩的衣服也差不多,一件藍色的夏威夷風格襯衫,黑色的大短褲,同樣是人字拖。
    在這種穿著下,他們看起來就像兩個來度假的遊客。
    但狄浩的臉色很不好,眉頭緊鎖,走路時都顯得心不在焉。
    街上的景象很有異域風情。
    路邊攤販在叫賣著各種熱帶水果,山竹、榴蓮、芒果的香味混合在一起。
    幾個穿著傳統服裝的女人坐在樹蔭下編織手工藝品,偶爾抬頭看看路過的行人。
    遠處可以看到湄公河的支流,河水在陽光下泛著銀光。
    對岸就是緬甸,兩國之間隻隔著一條不算寬的河流。
    狄浩踢了踢腳下的小石頭,終於開口:“陳哥,我是不是永遠都回不去了?”
    花雞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停下腳步,從襯衫口袋裏掏出一包泰國本地的香煙。
    他熟練地點燃一支,深深吸了一口。
    “不一定。”他吐出煙霧,“主要還是要看情況發展。”
    “什麽情況?”狄浩追問道。
    “你的案子後續怎麽處理,國內的風頭什麽時候能過去,還有很多變數。”花雞邊走邊說,“但現在的形勢,你肯定不能回去。至少短時間內不行。”
    狄浩沉默了下來。
    他們繼續在街上走著,路過一個小市場。
    裏麵人聲鼎沸,各種語言混雜在一起。
    有說泰語的,有說緬甸語的,還有一些遊客在用普通話討價還價。
    一個賣水果的小販看到他們經過,熱情地招手。
    花雞擺擺手表示不需要,繼續往前走。
    狄浩的心情很複雜。
    一個多月前,他還在南城意氣風發地經營著自己的公司。
    現在卻成了一個藏身異國他鄉的逃犯,連回家都成了奢望。
    這種落差讓他感到絕望。
    走了一段路,狄浩又開口了:“陳哥,你開過槍嗎?”
    這個問題讓花雞停下了腳步。
    他轉頭看了狄浩一眼,眼神裏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花雞笑了一下,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路邊招手叫了一輛三輪車。
    花雞用泰語對司機說了一句什麽。
    “帶你去個地方。”花雞對狄浩說道。
    三輪車在顛簸的道路上行駛了大概十五分鍾,停在了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院子前麵。
    院子外麵用鐵絲網圍著,門口掛著一個用泰文和英文寫的牌子:shooting range射擊場)。
    花雞顯然對這裏很熟悉。
    他和門口的保安用泰語交流了幾句,然後帶著狄浩走了進去。
    射擊場的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泰國男人,皮膚被太陽曬得很黑,手臂上有幾處明顯的疤痕。
    看到花雞進來,他立刻露出了笑容。
    兩人用泰語交流了一番,語速很快,狄浩完全聽不懂。
    但從他們的表情和手勢可以看出,他們應該很熟悉。
    交流結束後,老板從櫃子裏拿出了兩把手槍和幾盒子彈,遞給花雞。
    花雞接過槍,動作熟練。
    他先檢查了一下槍的外觀,然後開始拆解。
    “這是格洛克19,奧地利製造。”花雞一邊拆解一邊向狄浩介紹,“9毫米口徑,15發彈夾容量。這種槍的特點是結構簡單,故障率低。”
    狄浩看著花雞的動作,有些吃驚。
    花雞拆解和組裝槍械的速度很快,而且每個動作都非常標準,顯然經過了專業訓練。
    “你看,這是擊針,這是複進簧,這是槍管。”花雞指著各個部件,“槍械的原理其實很簡單,就是利用火藥爆炸的力量推動子彈。但要用好它,需要很多練習。”
    組裝完畢後,花雞裝上子彈,把槍遞給狄浩:“你試試。”
    狄浩接過槍,感受著金屬的冰冷和重量。
    這種觸感瞬間讓他想起了那個晚上,想起了洗浴中心,想起了阿龍倒下時的場景。
    他的手開始顫抖。
    射擊場是露天的,前方大概25米的地方立著幾個紙靶。
    花雞指著其中一個:“瞄準那個靶子,記住三點一線的原理。”
    狄浩舉起槍,瞄準靶子。
    但他的手在顫抖,怎麽也穩不住。
    腦海裏不斷浮現出阿龍的麵孔,還有那聲突然響起的槍聲。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咬緊牙關,扣下了扳機。
    “砰!”
    子彈飛了出去,但完全沒有擊中靶子,而是打在了靶子後麵的土牆上。
    “再來。”花雞在一旁說道。
    狄浩又開了幾槍,但結果都差不多,要麽偏左,要麽偏右,就是打不中靶子。
    “槍不是這麽用的。”花雞看出了問題,“你的心態有問題。”
    他接過槍,重新裝上彈夾:“看好了。”
    花雞的姿勢很標準,雙腳分開與肩同寬,身體微微前傾,雙手握槍,眼睛、準星、目標形成一條直線。
    “砰砰砰砰砰……”
    一梭子彈下來,每一發都準確擊中了靶心。
    紙靶上出現了幾個整齊的洞,幾乎連在一起。
    狄浩看到這一幕,完全愣住了。
    這種槍法已經不是普通的好,而是職業級別的水準。
    “陳哥,你……”狄浩忍不住問道,“你有沒有殺過人?”
    花雞放下槍,轉過身。
    他的眼神很平靜,但狄浩從中看到了某種深沉的東西。
    花雞又笑了一下,還是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但狄浩心裏已經知道了答案。
    “那種感覺是什麽樣的?”狄浩繼續追問,“殺人之後的感覺。”
    花雞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始說。
    “有一句話怎麽說來著?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著你。”他的語氣很平靜,“當你選擇用暴力解決問題的時候,暴力也會改變你。”
    狄浩認真聽著。
    “每個人都會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花雞繼續說道,“有些代價是立刻顯現的,比如法律後果。有些代價是隱性的,比如內心的變化。”
    “什麽樣的變化?”
    “你會發現,殺死一個人比你想象的要容易得多。這種認知會改變你對生命的看法,對人性的理解。”花雞點燃另一支煙,“有些人會變得冷血,有些人會變得恐懼,還有些人會變得更加珍惜生命。”
    狄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佛家有句話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花雞吐出煙霧,“但很少有人知道,這句話的前提是你要真正理解什麽是‘屠刀’。”
    “我不太明白。”
    “屠刀不隻是武器,更是一種心態,一種選擇。”花雞看著遠方,“當你學會了用暴力解決問題,你就會傾向於用暴力解決所有問題。這就是屠刀。”
    狄浩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了自己的經曆,從最初在南城的謹慎小心,到後來的意氣風發,再到最後的衝動開槍。
    整個過程中,他確實在不斷地使用暴力,或者威脅使用暴力。
    “那怎麽放下呢?”狄浩問道。
    “重新認識生命的價值,重新定義自己的人生目標。”花雞彈了彈煙灰,“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每個人在某個時刻都會麵臨這樣的選擇。”
    “我現在就麵臨這樣的選擇嗎?”
    “是的。”花雞轉過身直視他的眼睛,“你可以選擇繼續沉浸在過去的仇恨和憤怒中,也可以選擇重新開始。前者會讓你變成一個真正的罪犯,後者會讓你變成一個新的人。”
    狄浩感到內心深處有什麽東西被觸動了。
    “但是……”他猶豫了一下,“我已經殺了人,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誰說沒有回頭路?”花雞反問道,“過而不改,是謂過矣。錯誤不可怕,可怕的是不願意改正錯誤。”
    花雞把槍收起來:“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生命很短暫,不要把時間浪費在後悔和自怨自艾上。重要的是從現在開始,你想成為什麽樣的人。”
    狄浩跟在花雞後麵走出射擊場,腦海裏不斷回想著剛才的話。
    夕陽西下,湄索被染成了金黃色。
    街上的人流開始稀少,小販們開始收攤。
    遠處傳來寺廟的鍾聲,悠遠而寧靜。
    兩人走在回去的路上,狄浩一直在思考。
    也許花雞說得對,重要的不是過去發生了什麽,而是從現在開始要怎麽做。
    也許這次逃亡,不是結束,或許是一個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