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樓下，朗安上樓。
    推開家門的時候，廚房裏傳來鍋鏟碰撞的聲音。
    他心裏一緊，趕忙走過去。
    劉蘊正站在爐子前，挺著七個多月的大肚子，笨手笨腳地翻炒著什麽。
    她的動作很小心，但明顯有些吃力。
    “我來，你去休息。”朗安趕忙走過去，從她手裏接過鍋鏟。
    “快好了，再炒一會兒就行。”劉蘊不太願意放手，但朗安已經輕輕把她拉到一邊。
    “你現在這個狀態，應該多休息。”朗安一邊接過她手裏的活兒，一邊說道。
    劉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是想給你做點吃的，在家裏閑著也是閑著。”
    朗安看了看鍋裏的菜，是他愛吃的回鍋肉。
    劉蘊的廚藝不算特別好，但她總是用心地為他準備晚餐。
    “去沙發上坐著，馬上就好。”朗安溫柔地說。
    劉蘊走到客廳坐下，看著廚房裏忙碌的男人，心裏湧起一陣暖流。
    十幾分鍾後，朗安端著菜走出廚房。
    回鍋肉、一個湯，還有從外麵買回來的熟食，簡簡單單的三樣菜。
    兩人坐在餐桌前，劉蘊問道：“今天公司怎麽樣？”
    “挺好的，一切正常。”朗安笑著回答，語氣很輕鬆。
    他不想讓劉蘊知道今天發生的事情。
    她現在懷孕了，不應該為這些事情操心。
    “對了，金勝給我打電話了。”劉蘊夾了一筷子菜，“麻子已經到了，明天你可以邀請他來家裏吃飯。”
    朗安點點頭：“到時候再說吧。”
    劉蘊看著朗安，欲言又止。
    她想問點什麽，但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過了一會兒，她還是忍不住問道：“你覺得麻子這次過來是為了什麽？”
    朗安放下筷子，看著她：“估計就是過來看看我們，畢竟這麽久沒見了。”
    “真的隻是這樣嗎？”劉蘊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擔憂。
    朗安伸手握住她的手：“別想太多。”
    劉蘊點點頭，但心裏還是有些不安。
    她太了解朗安了。
    這兩年多來，朗安一直在努力適應這裏的生活，試圖忘記過去的那些事情。
    但她知道，有些東西是忘不掉的。
    特別是當故人來訪的時候。
    吃完飯，朗安扶著劉蘊回臥室休息。
    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走路都需要小心。
    “你也早點睡，別太累了。”劉蘊躺在床上，關切地看著朗安。
    “嗯，我收拾完就睡。”朗安給她蓋好被子，在她額頭上輕吻了一下。
    回到餐廳，朗安開始收拾桌子。
    把碗筷拿到廚房，他打開水龍頭開始洗碗。
    溫熱的水流過手掌，帶走了一天的疲憊。
    他思緒開始飄散。
    他想到了麻子，想到了那些老兄弟，想到了鳴哥。
    他現在在監獄裏，也不知道過得怎麽樣。
    這麽多年了，朗安一直想去看看他，但始終沒有去。
    不是害怕什麽，而是不知道該怎麽麵對。
    當初離開的時候，楊鳴說讓他好好過日子。
    現在他確實在努力過好日子，但心裏總覺得愧疚。
    兄弟們一起拚命的時候，他在身邊。
    而現在楊鳴如今在監獄裏，他卻遠在千裏之外。
    朗安洗著碗，眼眶有些紅。
    他想起當年跟著楊鳴的日子，那時候雖然危險，但大家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痛快。
    現在的生活確實安穩，但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也許麻子這次來，真的隻是想看看他們。
    也許，還有其他的原因。
    不管怎樣，如果鳴哥有需要，他是絕對不可能說一個“不”字。
    ……
    第二天上午十點，朗安開車到唐人街接麻子。
    麻子已經在樓下等著了，穿著一身黑色休閑裝，看起來精神不錯。
    時差應該已經調得差不多了。
    “睡得還好嗎？”朗安問道。
    “還行，就是有點認床。”麻子上了車，係好安全帶，“昨天金勝帶我轉了一圈，這邊的環境還不錯。”
    朗安點點頭，發動車子：“今天帶你去看看我的公司。”
    路上朗安主動介紹著芝加哥的情況。
    “這邊的華人生意還是挺好做的，市場需求大，競爭也不算太激烈。這邊對食品安全要求高，我們做冷鏈運輸的，隻要服務好，客戶都很認可。”
    麻子看著窗外的街景，偶爾點點頭回應。
    二十分鍾後，車子停在一棟三層的灰色建築前。
    這是一個小型的工業園區，建築都比較陳舊，看上去有些年頭了。
    “就是這裏。”朗安指著二樓的一個門麵說道，“我們在二樓，麵積不大，但夠用了。”
    兩人上樓，朗安掏出鑰匙開門。
    辦公室確實不大，大概七八十平方米的樣子。
    裏麵擺著幾張辦公桌，一個小會議室，還有一個簡單的休息區。
    裝修很普通，白色的牆壁，灰色的地毯，幾乎沒有什麽裝飾。
    金勝坐在其中一張桌子前，正在看什麽文件。
    看到朗安進來，立刻站起身打招呼。
    “安哥，麻子哥。”
    “繼續忙你的。”朗安擺擺手，然後帶著麻子走向裏麵的辦公室。
    “這是我的辦公室。”朗安推開一扇門。
    房間更小，放了一張辦公桌，兩把椅子，還有一個文件櫃。
    桌上堆著一些單據和文件。
    麻子掃了一眼，沒有說什麽，但心裏已經有了判斷。
    這個公司的規模確實不大，設施也很簡陋。
    和當年在南城的眾興公司比起來，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公司現在有幾個人？”麻子問道。
    “加上我一共五個人，四個司機。”朗安坐在辦公桌後麵，“人不多，但都很踏實。我們現在有四輛冷鏈車，主要服務華人餐廳和超市。客戶關係都不錯，很多都是長期合作的。”
    “收入怎麽樣？”麻子問道。
    “還可以，一個月淨利潤能有八九千美元吧。”朗安笑了笑，“夠我們夫妻倆生活了。”
    麻子點點頭，但心裏明白，朗安說的“還可以”其實並不怎麽樣。
    以朗安的能力，如果在國內，絕對不會隻做這種小生意。
    而且從辦公環境和員工規模來看，這個公司最多隻能算是個體戶水平。
    兩人在辦公室裏聊了一會兒，朗安一直在往好的方向說。
    公司前景如何光明，生活如何安穩，孩子即將出生如何期待。
    但麻子聽得出來，朗安的聲音裏缺少那種真正的自信和滿足感。
    “我想問你個問題。”
    朗安看著他：“什麽問題？”
    “你覺得自己現在過得開心嗎？”
    朗安愣了一下，然後笑了笑：“當然開心啊，有什麽不開心的？”
    麻子盯著他的眼睛：“我是說真的開心，不是安慰自己的那種。”
    朗安的笑容有些僵硬，沉默了片刻。
    麻子繼續說道：“其實劉蘊的那些事情早就過去了，沒人會記得那些照片。而且就算記得，又怎麽樣呢？”
    “那些都過去了。”朗安說道，語氣有些生硬。
    “對，都過去了，所以你們完全可以回去重新開始。”麻子說，“在國內不管遇到什麽事，大家都有個照應。你一個人在這邊，有什麽困難誰能幫你？”
    朗安沒有說話。
    “老五現在過得不錯，孩子都半歲多了。”麻子繼續說道，“他經常念叨你，說想你了。”
    聽到老五的名字，朗安的表情柔和了一些。
    “他還好吧？”
    “挺好的，生意做得很大，在南城也是大哥級人物了。”麻子說，“就是有時候感慨，兄弟們都各奔東西了。”
    朗安點點頭，心裏湧起一陣暖流。
    “就是狄浩的事有些頭疼。”麻子的語氣變得有些無奈。
    朗安立刻坐直了身體：“狄浩怎麽了？”
    “闖大禍了。”麻子歎了口氣，“在南城混黑道，發展得挺快，後來和人發生衝突，開槍殺了人。”
    朗安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什麽時候的事？”
    “就在前段時間。”麻子詳細地把狄浩的事情講了一遍。
    “現在人呢？”朗安問道。
    “在緬甸那邊，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朗安聽完，長長地歎了口氣。
    “這小子，怎麽就走上這條路了呢？狄明要是看到弟弟這樣，得多難受。”
    “是啊，所以我們都很頭疼。”麻子說道，“本來想幫他，但他根本不聽勸。現在搞成這樣，想幫也幫不上了。”
    朗安陷入了沉思。
    辦公室裏沉默了一會兒，麻子終於說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其實，我這次過來是鳴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