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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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一天,滿倉終於回到了村子。
    村民看見滿倉回來,在遠處指指點點,卻沒有人向前。
    滿倉獨自回到家中,從井裏舀了一瓢涼水,灌了下去,這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門口有響聲,滿倉一看,正是四叔走了進來。
    “四叔……”滿倉沙啞的喊道。
    “唉,滿倉,這都是你的命啊……”四叔也不知說什麽,從背上放下半袋子麵,說道:“我這裏暫且還有些米麵,你先湊合用著,後麵再想辦法。”
    “小草呢……”滿倉問道,並沒有去看袋子。
    “小草她……她嫁人了,”四叔說道:“就在五天前,被孔家八抬大轎接走了,小草的父母因此也得了一大批聘禮……”
    四叔將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卻沒聽見滿倉的回聲,抬頭一看,兩行清淚正從滿倉眼角落下。
    “滿倉,滿倉……”四叔輕聲喊道。
    滿倉回過神來:“四叔,我沒事。”
    四叔歎了口氣,說道:“孩子,忘了小草吧,你還年輕,重新開始。”
    滿倉機械的點著頭,說道:“四叔,我知道……”
    安慰了幾句,四叔離開了滿倉的家。
    第二日,村裏人發現,滿倉家大門緊鎖,人也失去了蹤跡。
    漸漸的,時間一長,村裏人都忘記了滿倉。
    與此同時,縣城內卻多了一個披頭散發的乞丐,這個乞丐,是個瘸子,人也異常老實,不言不語,也不去主動討要錢物,有人給就吃點,沒人給就餓著肚子,實在受不了,就扒拉幾片樹葉充饑。
    時間一長,周圍人都稱呼他為“瘸子”,有吃不了的食物,往往主動送過來,瘸子因此才沒有被餓死。
    瘸子一天到晚,仿佛什麽也不關心,隻是當有人討論起孔家之事,瘸子才麵現激動之色,用心的聆聽。
    從街頭巷尾的消息之中,瘸子知道,孔家乃是縣城有名的地主,孔老爺有兩個兒子,大兒子現在是濟寧府綠營軍的統領,手下統帥著近千人馬,二兒子孔帥,則是迎取小草之人。
    孔府這兩個兒子差別甚大,大兒子出人頭地,二子卻是一個紈絝子弟,吃喝嫖賭,一無是處。
    聽到這裏,瘸子的心隱隱作痛。
    不錯,這個瘸子正是劉滿倉。昔日離開村子後,滿倉就來到了縣城,隻因心中那份牽掛。
    這日,孔府前出現了一頂轎子,一個年輕的女子穿著綾羅綢緞在幾名大漢的簇擁下,走進了轎子,緩緩向著城外走去。
    看著女子的身影,滿倉的心仿佛醉了,直到轎子消失不見,滿倉還未回過神來。
    “瘸子,別看了,那可是孔府的少夫人,是你永遠也得不到的女人。”另一個老乞丐說道。
    這老乞丐說起來身世也挺可憐的,家中老小在清軍和起義軍的爭鬥中被殺,全家就剩下自己一個,四處流浪,到了這嘉祥縣城。
    多日以來,老乞丐和劉滿倉結伴乞討,漸漸熟絡了起來。
    聽見老乞丐的調侃,滿倉收回了目光,卻沒有接話,獨自低著頭沉默不語。
    見瘸子沒有興致,老乞丐也不以為意,獨自哼著小曲,靠著牆,好像極為滿足。
    小草出門次數不多,一年難得出那麽幾次大門。
    第二年……
    第三年,滿倉發現小草手邊多了一個孩童,咿呀學語。
    第四年,孩童已經達到小草的大腿。
    第四年……
    第五年……
    ……
    冬去春來,嘉祥縣的縣令換了好幾任,老乞丐也死在了一個冬季的早晨,附近的乞丐隻剩下了滿倉。
    此時的滿倉已經四十八了,略顯老態龍鍾,三十年的時間依然沒有減輕對小草的思念。
    但滿倉不敢與小草見麵,怕打擾小草的生活,每次隻要遠遠的看一眼,滿倉就覺得很滿足了。
    這日夜間,滿倉正蜷縮在街角,忽然,一陣喧嘩聲傳來。
    滿倉抬頭一看,數不清的身影正向著城裏湧來。
    “反賊來了,快跑啊……”四周傳來的哭叫聲令滿倉一驚。
    反賊並沒有管滿倉這個乞丐,而是向著城內湧入,有一隊人所去的方向正是孔府的方向。
    滿倉記掛著小草的安全,也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前。
    滿倉渾身破破爛爛,披頭散發,混在反賊中間倒是並不突兀,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咣當一聲,孔府的大門被反賊撞開,十幾個護衛持兵器攔在了前麵,擋住了反賊的去路。
    反賊人多勢眾,很快,護衛死的死,傷的傷,再也無法抵擋反賊的攻擊。
    頓時,哭叫聲響起一片,眾多家丁丫鬟紛紛奪路而逃。但在反賊麵前,無異於弱兔搏鷹,很快倒在了血泊中。
    前方傳來一聲驚呼,滿倉抬頭一看,一個美顏成熟的婦人在幾個丫鬟的攙扶下,正跌跌撞撞的跑來,那婦人滿倉做夢都忘不了。
    一個賊人獰笑一聲,一柄鋼刀向著小草頭頂砍去,滿堂吼叫一聲,用力向著賊人撲去,將賊人撞倒在地,口中嘶聲道:“小草,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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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草猛然回頭,呆呆的看著這披頭散發的乞丐,尤其是對方右腿空蕩蕩的褲管。
    刹那間,往事一幕一幕湧上心頭。
    當年,因為自己,滿倉被孔家陷害,自己為了保住滿倉的性命,無奈之下答應了孔家二少爺,也就是現在自己的男人,才將滿倉救了出來。
    本以為此生再無相見之日,卻想不到竟然在此處重逢。
    滿倉看著小草呆呆的樣子,急吼道:“快走。”
    一杆長槍刺向了小草,滿倉大驚,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縱身而起,擋在了小草麵前,嗤的一聲,血花飛濺,滿倉隻感到左手臂一陣鑽心的疼痛。
    “滿倉……”小草大驚失色,急忙向前扶住了滿倉:“滿倉,你沒事吧……”
    又有兩名反賊向著二人一刀砍來,眼看滿倉和小草就要化為刀下之鬼,危急時刻,一道白綾忽然出現,將兩個賊人打翻在地。
    “什麽妖人!”反賊大怒,數十人圍了上來。
    滿倉隻見一個年輕白衣女子忽然出現在眾人麵前,那女子甚為美貌,眼波流轉,嫣然一笑,頓時,眾人賊人紛紛呆立原地。
    趁此機會,女子喊道:“劉大哥,我們快走。”
    滿倉正不知發生了什麽,白衣女子白綾一閃,卷起滿倉和小草,向著院牆外麵縱去。
    女子走後,那批賊人才從某種幻境中清醒過來,幾個賊人追了出去,然而,大門外麵空空蕩蕩,滿倉和小草失去了蹤跡。
    滿倉和小草落在了地上,驚慌未定,抬頭看去,一個二十三四歲的白衣女子正站在自己麵前。
    滿倉知道白衣女子絕非凡人,趕緊掙紮著道謝道:“多謝恩人相救。”
    白衣女子溫婉的聲音響起:“你才是我的恩人,劉大哥,因為我,你受苦了。”
    說完,白衣女子伸手貼在了滿倉受傷的手臂,滿倉隻感到一股清涼的氣息湧入,刹那間疼痛減輕了許多。
    滿倉不懂白衣女子的話語,轉頭看向了小草,卻見小草一雙眸子正看向自己,一如當年大榕樹下的女子。
    “滿倉,真的是你……”小草把手伸到了滿倉的臉上,輕輕的撫摸著。
    三十年了,我終於再次見到了你,滿倉眼中情不自禁的流下了熱淚。
    白衣女子靜靜的待在一旁,看著二人互訴衷腸,也不向前打擾。
    直到夜半,白衣女子才道:“劉大哥,咱們暫且找個地方休息吧。”
    滿倉一驚,才知道自己忽略了恩人,再次感謝道:“要不是恩人相救,我和小草再沒有相見的機會。”
    白衣女子眼神仿佛泛起了一層煙霧,輕聲道:“劉大哥還記得三十年前救下的那隻白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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