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準抬頭，隻見屏幕中叫做樸俊佑的男人用手掌擦去淚痕，起身再次對著觀眾鞠躬，隨後轉身離場。
    絲毫不顧台下記者們的提問。
    會議室內，屏幕熄滅。
    一名梳著大背頭，帶著黑框眼鏡的男人重新落座。
    王準注意到了他手上的遙控器。
    能在開會的時候控製電視的播報狀態，這個人，應該有些分量……
    王準不由地多看了他幾眼。
    不過，他應該不是話事人，背頭男也不過是坐在靠近主位的地方。
    而主位，現在是處於空著的狀態。
    此時，室內依舊沒有人開口說話，隻有少數人之間偶爾的眼神交流。
    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王準有些摸不著頭腦。
    電視裏道歉的那位樸俊佑根本沒說過重點，將近十分鍾的演講稿充分詮釋了什麽叫做‘廢話文學’。
    像嚼過了甘蔗渣，幹澀得要命。
    在心裏重新回憶了一遍剛剛道歉的內容，王準從渣滓中提煉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鄭允美’、‘藝人’和‘債務問題’三個關鍵詞。
    樸俊佑需要特意召開道歉會，可見事件的嚴重性。
    那位叫鄭允美的女士估計是自殺身亡，這種事情在h國演藝圈並不罕見。
    至於‘自殺’的原因，可能是債務問題，也有可能是一些不能拿到台麵上說的東西……
    正想得出神，“砰”地一聲，會議室的門被猛地推開。
    緊接著，兩排西裝筆挺的人依次快速步入室內，而剛剛在電視上開過道歉發布會的樸俊佑，正位於眾人的核心位置。
    清咳了一聲，他朝著主位快速走了過去。
    同時，在場所有人紛紛起立，低頭半躬著身子，等到樸俊佑落座之後，眾人才跟著坐下。
    王準跟緊了節奏，學得有模有樣。
    此時的他，有種置身於黑幫電影拍攝現場的感覺。
    帶勁！
    自己既然能坐在這個會議室，怎麽也得算個小高層。
    一種莫名的興奮湧上心頭。
    王準沒有意識到，他在任務中的心態已經悄然發生了轉變。
    最初的抗拒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微妙的沉溺。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王準突然就忘記了會議室裏的嚴肅氛圍。
    他隨手拿起擺在自己麵前的礦泉水，直接對著瓶口猛幹。
    喝完後，他擰緊瓶蓋，這才注意到了眾人投來的目光，包括主位的樸俊佑。
    “你！”
    “對，就是你，你叫什麽？”
    樸俊佑的手指向了王準的方向。
    他臉上的表情完全不像之前在電視上表現出來的那般無辜和單純。
    此刻，微微緊繃的麵部肌肉，讓他看起來有些陰鷙。
    “我？”
    “說的是我嗎？”
    王準不在意，回答也是漫不經心。
    麵色浮腫的、青紫的、甚至是紙做的臉他都見過不少。
    區區陰鷙，些許微風罷了。
    自己的‘核動力驢’裏，可是有著不少重武器，老子一個不開心，你們就都得死！
    反手一操，他將旁邊那位老男人麵前的水拉了過來，當著眾人的麵，幹脆喝了個痛快。
    擦了擦嘴角邊殘留的水漬，王準開口準備回答。
    這時，旁邊那位老男人連忙站起身，伏身九十度，額頭幾乎要貼到了桌麵。
    “實在是對不起，樸會長。”
    “他叫王準，龍國人，是我的門生。”
    “今天第一次帶他參加會議……您千萬不要生氣，我回去後一定會好好教教他。”
    ‘好好’這個程度詞，老男人加重了語氣。
    “教？”
    “教什麽教？他需要教嗎？！！”
    聽懂了老男人背後的意思，樸俊佑臉上的陰鷙突然散開，化成了一股意味不明的笑，“他不錯，我很喜歡！”
    “你叫王準對吧……”
    他伸出食指，在王準身上隔空用力點了點。
    “對。”
    “好，好，我記住你了！”
    語氣似褒似貶，分不清是真的喜歡還是準備秋後算賬。
    老男人明顯開始緊張，但現在也不是道歉的好時機。他側頭瞥了王準一眼，輕歎一聲，又重新坐下。
    老男人這番明懲暗護的舉動，王準看在了眼裏。
    對方這樣做的原因，想來與‘門生’這個身份有關。
    隻是這個詞，他也是頭一回聽到，按字麵理解應該就是學生的意思，或者比學生還要高級那麽一點。
    近似於關門弟子？
    主位上的樸俊佑微微調整坐姿，身體向後靠去，皮質椅背隨之彎曲了70度。
    他雙腳抬起，往桌上一磕，擱在了會議桌上。
    “你們看看手機，翻翻那些賤民在直播中的評論！”
    “說我邊哭邊補水？”
    “陰陽怪氣地罵我不愧是影帝。”
    “嗬嗬……”
    “宣發部部長是誰？給我站起來！！！”
    會議桌靠邊緣的位置，一位約四十歲的男人驚慌起身，他手忙腳亂從西裝內袋裏抽出一塊雪白手帕，胡亂擦拭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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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樸俊佑眼神淩厲。
    “是。”
    男人惶恐低頭，不敢與對方正視。
    “你他瑪是不是吃屎長大的？！！”
    樸俊佑突然猛力直起身，一把抓起水杯，對著男人狠狠砸去。
    “砰——”
    水杯正中男人額頭，炸開。
    隨之響起的，還有輕微的悶哼。王準看到，對方額頭上流下的血線。
    男人依然站得筆直，任由鮮血染紅了半邊臉頰。
    樸俊佑稍微解氣了些，他調整呼吸，重新躺回了椅子。
    “那些垃圾懂什麽？！！”
    “渴了不就得喝水嗎？這有什麽奇怪！”
    會議室裏的眾人麵麵相覷，他們總算明白了會長大力誇讚王準的深層次含義。
    “你們說，渴了是不是就得喝水？！！”
    “王準，你說！”
    “渴了，是不是就該喝水？”
    樸俊佑的目光盯著天花板，並沒有看向王準。
    “嗯，對！渴了肯定要喝水……”
    “不過，我現在想去一趟洗手間，可以不？”
    “嗯？”
    樸俊佑沒有從王準的支持中獲得任何滿足感，反倒被他突然的請求弄得有些發懵。
    按照之前的邏輯，渴了就得喝水，那內急，當然就得去洗手間。
    關鍵是，即使自己正在火頭上，還不能拒絕。
    這位新進‘門生’……
    大拇指在食指側邊用力掐了掐，樸俊佑隨即揮了揮手。
    得到首肯的王準起身，快速離開了會議室。
    在反手關門的時候，王準隱隱約約聽到了室內樸俊佑的咆哮——
    “金道賢，你一大把年紀活到狗身上去了？”
    “對待前輩，要用敬語！”
    “這麽簡單的規矩，你還沒有教會給你的門生？”
    默默地為自己的導師祈禱了一秒，王準朝著標識牌所指的洗手間方位走去。
    至於‘敬語’？
    鬼知道那是個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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