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隊，常威他們電話打不通。”
    “你加點速，我擔心……”
    坐在車後排的張文將手機收回口袋，轉頭看了看坐在旁邊的常依。
    常依沒有說話，隻是麵色煞白，雙手緊緊攥著衣角，眼裏滿是掩飾不住的焦慮。
    有焦慮是好事，至少常依現在真把常威當做親人看待，不過，張文現在也沒什麽安慰的好辦法。
    沉默了幾秒，他將矛頭對向了坐在副駕駛的李明遠。
    “喂……”
    張文向前探身，用右手敲了敲李明遠的肩膀，“你的好哥們不是找到了？”
    “你還跟著我們做什麽？”
    “他都不信我！”
    李明遠的激烈反應出乎了張文的意料。
    “你剛剛聽到沒，他將我跟那些招搖撞騙的算命大爺相提並論。”
    “我好心好意冒著生命危險來調查，來找他的行蹤，他不領情就算了，還……”
    “算了，有吳張在那陪著他，不差我這個算命大爺！”
    “那你可以在家休息，沒必要跟著我們蹚渾水，要是有了危險，我可沒時間救你。”
    “在家休息？”李明遠縮了縮脖子，嘴上挺硬，“危險有什麽好怕的，你們學生都能上，我一個成年人……”
    “還能怕不成？”
    說到‘成年人’三個字的時候，李明遠側頭看了一眼王準，有些心虛。
    “既然是成年人，那你就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餘光注意到了李明遠投向自己的視線，王準插了句話。
    “我反正不會拖後腿，再說你們有時候也需要我幫忙……”
    二十分鍾後，王準路過了停在路邊的放哨車。
    “對，繼續往前走，到下一個路口，左轉……”
    張文看著導航給王準指路。
    “停！”
    “門牌號指的地方應該就是這裏。”
    汽車緊急刹停後，幾人陸續下了車。
    “卷簾門是關著的，他們在裏麵？”張文走到門前，他蹲下身子，用力向上拉卷簾門的把手，沒有拉開。
    “王隊，門被鎖上了。”
    “你敲門看看。”
    王準說完之後獨自走到了車後，他打開後備箱，鼓搗了一陣。
    張文奮起一腳踢在卷簾門上，門像波浪一樣晃動了好一陣才停下來。
    “有人沒？開門。”
    “是張文在敲門！王隊他們來了！”
    門裏傳來了沈石欣喜的聲音。
    張文連忙將耳朵貼在門上，扯著嗓子大喊：“是不是沈石，你們怎麽電話都打不通？”
    “常威呢？”
    “你先開門讓我們進來。”
    “好好，馬上，還差最後一個！”
    沈石的回答讓張文摸不清頭腦，不過他還是後退了一步，老老實實等著。
    這時，王準從車後繞回來，和張文並排站了最前麵。
    張文一扭頭就注意到了王準褲腰帶那裏，被槍把手頂出來的輪廓，他什麽都沒說，側身一步，巧妙地擋住了身後李明遠的視線。
    一陣劇烈的“嘎吱嘎吱”，卷簾門緩緩升起，露出一道狹窄的縫隙。
    裏麵的情況還沒看清，站在外麵的幾人就被一股強烈的氣味衝擊得連退好幾步。
    王準和張文知道，這是屍臭，他們經曆過。
    身為法醫助理的李明遠，也知道。
    卷簾門被推至頂端，王準的目光迅速掃過室內。
    沈石的情況還算好，有些驚魂未定。
    站在一旁的常威……
    嗯，不大好描述。
    “威哥……”
    常依強忍著氣味，忍不住上前想要看看常威的情況。
    “依依你別過來，我沒受傷，全是些髒東西，洗個澡就幹淨了……”
    常威連忙擺手。
    走到近處的常依這時才看到了室內血肉橫飛的一幕，她用雙手捂著嘴，身體微微顫抖，努力忍耐了幾秒，最終還是忍不住，小跑到一旁，開始劇烈嘔吐。
    “張文，你去照顧下她。”
    王準給了個眼神，隨即走到了常威麵前，張嘴正要詢問。
    然而，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被李明遠慌慌張張向前挪動的舉動給硬生生打斷。
    “這，這……”
    他雙目圓瞪，嘴唇不受控製地翕動著，雙腿打起了擺子，就像踩在了高頻振動的抖篩上。
    沒錯，他是法醫助理，對屍體和血腥場麵並不陌生，但眼前的場景還是超出了他的承受範圍。
    強行抑製住胃裏的翻騰，李明遠幹嘔了幾聲。
    “手機，對，報警……”
    “我得報警！”
    剛掏出手機想要撥打110的李明遠，下一秒被王準抵在了牆上。
    “你好好看看裏麵的環境，那麽多屍體竟然沒有一滴血，你不覺得奇怪？！！”
    將李明遠的手機奪過來之後，王準不再理會他，轉身看向常威。
    “什麽情況，說說。”
    常威用力甩掉肩頭的碎肉，整理了一下衣服。
    “這些東西，應該都不是正常人……”
    當著王準和李明遠的麵，他將之前遇到的情況大致講述了一遍。
    “田健平也在？”
    聽到這條信息的王準心中一喜，邁步就往室內走去。隻要能看到田健平的樣貌，他就能用‘亡者遺物’來招魂。
    “呃，是哪……坨？”
    “就他，臉上有幾個血洞。”常威並不知道‘亡者遺物’的限製，動手的時候沒個輕重，直接毀掉了對方的樣貌。
    “這個樣子，誰也不認識了。”
    王準稍稍有些遺憾，他抬頭接著問道：“你殺他的時候，他沒有反抗嗎？”
    常威搖搖頭，“他們很奇怪，就像……”
    “排著隊讓我殺一樣。”
    “沒有痛覺，也沒有恐懼。”
    “因為他們早就已經死了……”
    落後兩人一截的李明遠解答了常威的疑惑。
    在情緒平複下來之後，李明遠重新撿起了自己的專長，他蹲下身子，認真翻動多具屍體。
    “初步推斷，死亡時間至少一周以上！”
    “一周以上？”常威皺起了眉，“剛才還有兩人跟我說過話……”
    “我感覺他們的思維邏輯上同正常人差不太多。”
    他指的是交談過的賭客和老劉兩人。
    “說話算得了什麽，畢竟田健平都能唱歌……”王準沉吟道，接著他同常威一起靠近了蹲著檢查屍體的李明遠，“你有什麽看法？”
    “有個很蹊蹺的點，他們隻是死了一周，不是死了一年，為什麽體內會沒有血液？”捂著鼻子，李明回答。
    “咦！你們等我下。”
    似是發現了什麽，他站起身迅速跑到外麵，十多秒後李明遠撿了根樹枝重新回到室內。
    “看這裏！”
    他用樹枝指了指一塊看似血肉的東西，然後用力一戳，血肉散開，變成了一地橙色的粉末。
    “這塊不是肉，應該是血。”
    “血液結晶化了！”
    “結晶化代表著什麽？”王準和常威不懂這些專業知識，下意識問道。
    “意味著血紅蛋白代謝異常……”
    “這種情況，一般可以作為陳舊性出血的證據，醫生利用這點可以判斷出血的時間和嚴重程度，但……”
    “全身血液結晶……我從來沒遇見過。”
    李明遠站起身，將手中的樹枝拋到一邊，對王準伸出了手。
    “要查明真相，必須要專業的設備和專業的人才。”
    王準一愣，眼神瞬間迷茫，這熟悉的台詞讓他有種穿越到正常世界的感覺。
    那個沒有霧墳，沒有詭異，也沒有異物的世界。
    明明才過了三個月而已……
    稍縱即逝的假象很快就被打破。
    王準的思緒被拉回現實，眼神逐漸恢複清明，但那隱隱的失落卻難以掩飾。
    李明遠嘴裏沒有接著說‘上二手平台’之類的廣告詞，他隻是一臉嚴肅，直直盯著王準的眼睛。
    “所以，必須得報警。”
    “手機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