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準和小黑消失的那一瞬——
    “嗯？”
    正在霧中埋頭前進的王智恩猛地刹住腳步。
    她仰頭皺眉。
    就在剛剛，心裏那縷牽引突然崩斷，像被誰從中間剪了一刀。
    “消失了？！”
    一股莫名的失落湧上心頭，王智恩右手不耐煩地一揮，掌風劈進翻湧的霧裏，正中某團悄悄逼近的暗影。
    “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們——別再來煩我！”
    自打進入霧氣中起，四周就總有說不清的東西輪番偷襲。
    影影綽綽，看也看不清，她隻能每隔片刻就掃一圈掌風，將潛伏的暗潮逼退。
    王智恩知道，自己並沒有打傷或是打死這些偷襲者。
    不過，它們也攔不住自己！
    就是單純地惡心，像群蒼蠅一樣在周圍不停地“嗡嗡嗡”。
    在心裏鎖定那股牽引最後消失的方位，王智恩抬腳繼續向前——
    她已經做好了打算，就算是走到地老天荒，也要在那裏等到要等的人。
    “滾開！！！”
    又是一團陰影貼背襲來，王智恩懶得揮掌，直接反手一抓——
    五指沒入濃霧，“噗”地將偷襲者整團揪出。
    “我說過，再來就是死！！！”
    她盯著手心裏的那團東西——
    圓滾滾的霧球，表麵還在拚命掙紮蠕動，邊緣不斷變幻出細小的觸須。
    “還想走？”
    王智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張開嘴，將霧球遞到唇邊。
    圓滾滾的表麵瞬間縮小了一圈，觸須瘋狂抖動，發出細微刺耳的“吱吱”聲，像在求饒。
    “晚了！”
    王智恩毫不理會，牙齒輕啟，一口將霧球整個塞進口中。
    她不知道該怎麽消滅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所以，‘吃掉’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反正也不會吃壞肚子。
    “哢——”
    霧球在她齒間炸開，沒有血，隻有冰涼的霧氣順著喉嚨滑下。
    王智恩抿了抿唇，她覺得自己像吞了一口帶著腥味的生雞蛋。
    又黏又滑，還隱約泛著金屬的澀味。
    她尷尬地輕咳一聲，耳尖微微發燙。
    “……吞生蛋，這可不是淑女該有的行為！”
    王智恩低聲嘟囔著，努力把那股不合時宜的腥甜從舌尖趕走。
    沒錯，她有味覺。
    從擁有記憶的那一刻起，她就有了同正常人一樣的五感。
    嗯，不止是這些……
    多出來的東西，還包括了情緒。
    比如，剛剛那一瞬間的煩躁、尷尬及厭惡。
    王智恩覺得，自己會滋生這些‘人類情緒’，根本原因是——
    電視劇和電影看得太多。
    在擁有記憶以來的那段生活裏，她的日常簡單得近乎單調。
    除了偶爾出手弄死幾個財閥子弟之外，她剩下的時間，幾乎全都奉獻給了電視。
    最開始的時候，王智恩對廣告情有獨鍾。
    那些色彩鮮豔、節奏輕快的短片，比冗長的連續劇更合她胃口。
    她會一動不動地坐在屏幕前，從清晨的減肥廣告看到深夜的購物頻道，然後將每一句誇張台詞、表情都記進心裏。
    久而久之，她開始模仿那些廣告明星的挑眉、抿唇、冷笑……
    她原以為自己隻是學會了‘表情動作’，卻沒意識到，那些看似虛偽的、浮誇的喜怒哀樂，早已在心底悄悄發芽。
    當‘表情模仿’達到飽和之後，她便對那些循環播放、內裏空洞的廣告生出膩煩。
    每天都是重複的笑臉、老套的台詞，再無法激起她模仿的欲望。
    於是，王智恩轉而研究更為複雜的人心——
    電視劇和電影，便成她的首選！
    她告訴自己，隻有看懂那些愛恨情仇、那些嫉妒寬恕，才算真正擁有靈魂和深度。
    她開始一部接一部地追看——
    家庭喜劇、文藝片、商業巨作，再到晦澀難懂的獨立電影等等。
    不得不說，h國的電影和電視劇確實可圈可點。
    鏡頭細膩，情緒層層遞進，連一個眼神的顫抖都拍得清晰。
    這讓明明沒有生活經曆的她，第一次窺見了‘人心’的褶皺——
    原來，喜悅可以帶著淚，憤怒裏會藏著懼……
    王智恩坐在屏幕前，任由光影在她臉上流轉。
    她觀察劇中人的笑與淚，也開始琢磨，為什麽主人公在突發事件裏會做出那樣的選擇？
    然後，模仿繼續。
    她將自己在廣告中學到的那些浮誇笑容和表情一點點收斂，收進眼角、收進唇線……
    珠光寶氣內斂成溫潤微光，不再張揚，卻更動人。
    不斷地代入、打磨、複刻，她逐漸大成。
    但有一種感覺，王智恩始終學不會——
    那就是恐懼。
    她不知道恐懼是什麽東西……
    是心跳失速？是掌心冷汗？
    還是像電影中的演員一樣，瞳孔驟縮、呼吸停滯？
    她對著鏡子試過瞪眼、屏息、收緊肩膀，得到卻隻有一副看起來就很假的麵具。
    王智恩始終無法複刻那種從骨髓裏滲出來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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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她從來沒有真正害怕過。
    於是，恐懼成了她情緒庫裏唯一的空白。
    王智恩不是沒有努力過——
    h國百分之八十的恐怖片都被她刷了個遍，卻連一次心跳失速都沒換到。
    她隻覺得可笑。
    銀幕裏的鬼怪為什麽要將時間浪費在無休止的恐嚇上？
    沒有理由，沒有邏輯，就隻會對著主角和附近的人群齜牙咧嘴。
    像頭沒長大腦的野獸！！！
    明明一伸手就能掐住主人公的喉嚨，讓故事提前終結，它們偏偏要等滿九十分鍾，才在片尾遞出一個笨拙又無聊的‘致命一擊’。
    不對，電影裏的九十分鍾遠不止九十分鍾——
    它代表的是幾天、幾星期，甚至是幾個月的煎熬。
    殺人效率，極其低下！！！
    這是王智恩看完後做出的評語，不過有些突臉的小片段倒是有點意思。
    她順手學了幾招——
    比如，一開燈就讓自己的身影瞬間消失，燈一關又悄然浮現。
    或者讓腳步聲在走廊盡頭突然靜默，再將呼吸聲貼在某個倒黴蛋的耳後。
    確實，挺好玩！！！
    想到這裏，王智恩嘴角拉出了一個微微的弧度。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吃掉’了霧團的原因，之後的路程裏便再沒遭遇那些騷擾。
    少了礙事的撲擊，她腳步越來越快，鞋跟敲擊地麵的脆響連成一條直線……
    慢慢的，周圍的霧氣隨之轉淡，一點點褪去灰白。
    就在她完全邁出霧幕的那一刻，世界終於展開，一片從未想象過的景色出現在她麵前。
    同時，那塊一直空白的情緒被補上——
    她突然懂了，什麽叫做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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