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
    意識到不對勁後，章蔚嵐連忙朝“騰雲”號這邊漂浮過來。她想直接打開艙門，卻瞥見裏麵的駱瀚海並不戴著頭盔，他的頭裸露在外，不斷湧出的鮮血串聯成珠子緩緩飄蕩在半空中。
    她不能開艙門，卻也無法喚醒暈厥過去的駱瀚海。
    “喂！”章蔚嵐賣力地敲打著玻璃窗，“駱瀚海！醒一醒，你……”
    “不要為了我而這樣啊……我這次，真心是奔著求死才來這裏的……”
    章蔚嵐的手無力地捶打著窗戶，與此同時，3號衛星仍舊在迅速靠近著，“織網者”已經隨著2號衛星墜落到了地球燃成灰燼，此刻哪怕是駱瀚海醒著，也沒辦法幫到她了。
    “星火，你能帶大海先回‘梯雲縱’嗎，這裏我一個人就夠了。”
    “‘梯雲縱’，這裏是羅布泊基地章蔚嵐，大海他受傷了，請將他收容後盡快送往就醫。”
    目送著“騰雲”號漸漸遠去，章蔚嵐愣在原地凝視了許久，轉而又將目光投向了眼前碩大的地球，“星火覆蓋得怎麽樣了？”
    “覆蓋率已達到我國沙漠麵積的95，仍然有百分之五的特殊地形需要您進行編程……預計完成時間，四小時。”
    3號衛星抵達的時間已經不足四小時，章蔚嵐微笑著點點頭，什麽都沒說，果斷又開始了她的工作。
    就像自己曾經所說的那樣，她的一生啊，一輩子都在跟時間賽跑。哪怕到了這最後的關頭果然也是如此。
    指尖透過宇航手套輕輕在屏幕上滑動著，無數條優美的軌跡線從她的手下誕生，又被無人機所實踐。
    蒲公英，狗尾巴草，播娘篙，薺菜，龍葵，馬唐……
    這些在過去被視為莊稼地裏的雜草，一經發現後就必須立刻被拔除的無用植物，此刻卻充當起了救世的重責，它們一粒粒地被灑在傾心為其營造的，充滿營養物質的沙土上。這個冬天，這些植物的作用就隻是生根發芽，去做它們最擅長的事情。
    駱瀚海的離開，反而讓章蔚嵐平靜下來了。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最好的結局是沒有一個人因此犧牲，而較好的結局，則是隻犧牲她一個。
    計劃是她提出來的，實踐的卻是幾十億的世人。如果真的有人因此為計劃獻出了寶貴的生命，那他們必然是死在了章蔚嵐下達的命令下。到底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女孩，到底還是心軟，她不希望任何人因為自己的命令而失去性命。
    如果有，犧牲的這個人是自己就好了。
    畢竟，她隻是橋梁。
    放下了所有後顧之憂，章蔚嵐的內心立馬便平靜下來，她的思維變得極其敏銳，手指在平板上飛快地竄動著。
    “百分之九十六……”
    “百分之九十七……”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滲出的汗水緊貼在章蔚嵐的額頭上，搞得她很癢，卻沒有辦法擦掉。
    “章蔚嵐小姐，您的時間隻剩下最後十分鍾了。”星火發來預警道。
    章蔚嵐點點頭，“星火，最後嚐試覆蓋一次。”
    “覆蓋成功，已完成百分之九十九。”
    “還差一點嘛？”
    應該就剩下最棘手的幾個點位了吧……章蔚嵐歎了口氣，“果然，時間還是來不及嗎？”
    在地球的西邊，3號衛星已經露出了它的輪廓，那個清晰的小點章蔚嵐看得十分清楚。十分鍾，她有把握在十分鍾內將點位全部編譯完成，但如果要返航隻能是現在。
    留給她抉擇的時間不多，一點也不多。
    很快，她的耳麥中便傳出了李科統的聲音，“喂，章蔚嵐，回來吧，你做的已經夠多了。剩下的一小點地方不會造成太大影響的。”
    他的聲音，混雜著主控室內其他人的忙碌。不少地方都多多少少的出了些技術問題，在這裏留守的專家們也在不斷進出著，奔赴各地去解決問題。
    熬了一夜的李科統聲音明顯的沙啞又虛弱，“我們以後還會有機會……”
    滋滋滋。
    一股突入起來的電流聲瞬間貫穿了章蔚嵐的腦海，星火瞬間識別到了該噪音並為章蔚嵐切斷了通訊頻率。
    “章蔚嵐？喂，你能聽到嗎，喂？”
    主控室內，李科統衝著麥克風不斷喊著章蔚嵐的名字，卻完全接不到任何回複。
    很快，星火將發生的情況報告給了在場的人員，“檢測到北鬥導航係統3號衛星正放出電磁脈衝，幹擾了基地與章蔚嵐小姐的正常通訊。”
    “是嗎，”章蔚嵐冷笑一聲，便繼續將注意力投入到最後的工作中。
    “可惜凱爾文這渾蛋不知道的是，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了。李院士，剩下的可不是一點，哪怕隻有百分之一，放在沙漠麵積上也是整整一萬平方公裏的沙漠呢。”
    她知道對方聽不到了。
    3號衛星的輪廓變得越來越大，距離越來越近，但章蔚嵐卻依舊在屏幕上不斷操作著，仿佛看不到這即將降臨的危險，“z9975，z9976……”
    白可潔死死地守在監控前看著章蔚嵐的一舉一動，內心中的急切恨不得讓她馬上鑽進屏幕中將章蔚嵐從外太空給抱回來！
    “快走啊章蔚嵐，我求你了！”
    她攥緊的雙手不斷敲擊著桌麵，可無論如何也都無濟於事。
    全世界群眾的內心也跟她一樣，此刻都守在屏幕前，人人手心都攥著一把汗，他們不忍心看到章蔚嵐最後的解決隻是如此，卻都期盼著最後的關頭能有奇跡發生。
    “她在求死。”李科統隱隱約約感受到了章蔚嵐現在正在做的事情。
    “您說什麽？”白可潔詫異的扭過頭，滿眼的不可思議。
    前者歎了口氣，搖搖頭道：“如果她真的犧牲了，將會被很大一部分人永遠的銘記在心中。她的事跡會被傳承，被歌頌……有更多一樣跟她一樣的人會成為橋梁，成為基石。但她不是傻傻地想死，她隻是沒時間逃了。”
    “所以，章蔚嵐選擇將生的希望留給更多人，為後來者絕後患，後來者便會繼續走她隻走了一半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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