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白推開包廂門的瞬間，就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的安靜。
    太靜了。
    靜得有些……尷尬。
    範琦和大哥餘盛麵對麵坐著，桌上的菜肴精致，熱氣嫋嫋，可兩人之間卻仿佛隔著無形的牆。
    筷子偶爾碰到碗沿，發出清脆的聲響，卻更襯得這空間落針可聞。
    沒有交談，甚至連眼神的交流都吝嗇。
    餘白秀眉微蹙。
    她不清楚之前發生了什麽，隻下意識地將這沉默歸咎於自家大哥那有時過分沉穩，甚至顯得有些冷淡的性子。
    畢竟，讓一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子，對著大哥這張“冰山臉”一整天，也確實難為她了。
    心頭滑過一絲歉意，餘白忍不住默默歎了口氣，覺得有些對不住範琦。
    這念頭一起，她看向餘盛的目光便帶了幾分責備，不動聲色地瞪了他一眼。
    餘盛正夾起一塊魚肉，冷不防接收到妹妹這記眼刀，動作微微一頓，抬眼看向她，眼神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
    怎麽了？
    他哪裏惹到她了嗎？
    餘白卻沒理會大哥那無聲的詢問，徑直走到範琦身邊坐下，臉上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
    “對不起啊，範琦。我哥他這個人，就是典型的外冷內熱，不太會說話，你別介意。”
    她聲音不大，卻清晰地打破了包廂裏的沉寂。
    範琦正低頭小口吃著飯，聞言猛地抬頭，瞬間便明白了餘白的意思——看來她是誤會了，以為餘盛一整天都在故意冷落自己。
    “沒、沒有！”
    範琦連忙擺了擺手，臉頰微微有些發熱。
    “餘小……餘白，餘先生沒有冷落我，他……他挺好的。”
    她本想順口叫“餘小姐”，但轉念一想，餘白都直接叫她名字了，自己再叫“餘先生”也顯得生分，便臨時改了口。
    餘白還沒來得及細品範琦這句“挺好的”裏帶著的些微不自然，身旁的餘盛卻先開了口。
    聲音依舊平穩，卻似乎比剛才多了幾分溫度：
    “叫我餘盛就好。”
    這話是對範琦說的。
    範琦徹底愣住了。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臉頰，乃至耳根，都開始不受控製地發燙。
    他……他讓她直接叫他的名字？
    餘白看看明顯有些不知所措的範琦，又看看自家大哥那張似乎沒什麽變化的臉，突然覺得……
    這氣氛好像更怪了。
    具體哪裏怪，她說不上來。
    但既然範琦親口說沒事，那應該就……沒什麽大事吧？
    或許隻是自己想多了。
    餘白壓下心頭的疑惑，決定不再糾結這件事，轉而拿起筷子，招呼道：
    “都別愣著了，趕緊吃飯吧，跑了一天，我快餓死了！”
    餘白一聲招呼，包廂裏緊繃的氣氛似乎鬆動了些許，但又好像……更怪了。
    但她真的餓壞了，根本顧不上多想，拿起筷子埋頭苦吃起來，畢竟中午就吃了一個麵包，喝了一瓶礦泉水。
    排骨、水煮魚、小炒肉、耗油菜心......餘白吃得是不亦樂乎。
    然而，餘白這自顧自的投入，卻讓對麵的範琦更加坐立難安。
    她捏著筷子的手緊了緊，隻覺得臉頰的熱度一路蔓延到了耳根。
    她偷偷抬眼，想看看餘盛的表情，卻恰好撞上他看過來的視線。
    四目相對，不過一瞬。
    仿佛有一股微弱的電流掠過，兩人都像被燙到一般，觸電般飛快地移開了目光。
    範琦的心跳漏了一拍，慌亂地低下頭，假裝專心對付碗裏的青菜，耳根卻更燙了。
    餘盛也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眼神飄忽了一瞬，才重新落回麵前的餐盤上，隻是夾菜的動作，似乎比平時慢了半拍。
    這一切細微的互動，都落在了空氣裏，唯獨沒有落進正忙著填飽肚子的餘白眼中。
    此刻的餘白，腦子都是錢，錢，錢！
    壓根兒沒察覺到自家大哥和範琦之間那幾乎能拉絲的尷尬和暗流湧動。
    “唔……”
    餘白扒拉了幾口飯，覺得有些噎，目光掃過桌子中間那盆熱氣騰騰的菌菇雞湯，非常自然地開口。
    “大哥，我想喝湯。”
    從小到大，她使喚自家大哥早已成了習慣。
    “嗯。”
    餘盛果然習以為常，放下筷子，拿起湯勺，動作流暢地給妹妹盛了一碗，推到她麵前。
    然後……
    然後他頓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麽，又或者是某種潛意識的驅使，鬼使神差地，又拿起範琦麵前那個幹淨的湯碗，同樣給她盛了一碗。
    動作依然沉穩，甚至可以說是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利落。
    “給你。”
    兩個字，和他的人一樣，簡潔，沒什麽多餘的情緒。
    湯碗被輕輕放在範琦的手邊，碗沿碰觸桌麵發出清脆的聲響。
    範琦吃飯的動作，徹底僵住了。
    筷子懸在半空，忘了落下，也忘了夾起。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呼吸都屏住了，血液似乎在這一刻湧向了頭頂。
    他……他他……他為什麽要給自己盛湯？
    是因為看到妹妹喝，所以順便也給她盛一碗，全當是待客的禮貌？
    對，一定是這樣。
    可……萬一……萬一不是呢？
    是不是也……也有一點點，哪怕隻有一點點，是因為……在意？
    這個念頭一起，就像野草般瘋狂滋長，燒得範琦心尖發燙，又帶著一絲不敢深究的惶恐。
    她不敢再想下去。
    她怕。
    怕那可能僅僅是自己一廂情願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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