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已是月上柳梢。
    餘白起身回家，江舟幾乎是立刻站了起來：“餘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餘白也客氣道：“江先生，不麻煩了，我自己回去就好，很近的。”
    “不麻煩，”江舟堅持，唇邊噙著一抹淺笑，“而且，有些事情，我想單獨和餘小姐聊聊。”
    他將“單獨”二字咬得略重，目光坦蕩。
    餘白眸光微動，這般堅持，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那就麻煩江先生了。”
    車子平穩地駛出李家小院，夜色如墨，車廂內一時隻有淺淡的呼吸聲。
    駛過兩個街口，江舟打破了沉默，聲音沉穩：“餘小姐，恕我冒昧。”
    餘白側頭看他，路燈的光影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跳躍。
    “從最初的醒神香、安神香，到那枚能迅速改善我身體狀況的戒指，再到今晚……那些滋味非凡的蔬菜和雞蛋。”
    江舟頓了頓，語氣篤定。
    “餘小姐身上，想必藏著不為人知的大秘密吧？”
    他的目光銳利，仿佛能洞穿一切。
    餘白握著安全帶的手指微微一緊，麵上卻依舊平靜無波：“江先生說笑了。”
    江舟輕笑一聲，並不因她的否認而氣餒，反而坦誠道。
    “你放心，我雖然對你的秘密非常感興趣，但我江舟，以及整個江家，絕不會做殺雞取卵的蠢事。我們更看重長遠的合作與信任。”
    這話，既是試探，也是一種保證。
    餘白沉默了幾秒，車窗外的霓虹光怪陸離。
    她緩緩開口：“江先生，李教授既然願意將我介紹給江家認識，就代表著江家是可以信任的。”
    她沒有直接承認，但這番話，無疑是一種默認。
    更深層的意思是，她相信李百重的眼光，也相信江家不是那種會因覬覦而下黑手的人家。
    這句話，如同一顆定心丸，讓江舟緊繃的心弦悄然鬆弛了幾分。
    他能聽出餘白話語中的那份考量與信任，心中竟湧上一股難言的熨帖。
    “李教授的眼光，我自然是信的。”
    江舟唇角揚起一抹真誠的笑意，車內的氣氛也隨之輕鬆了不少。
    他轉入正題。
    “既然如此，餘小姐，我們不妨開誠布公地談談合作？“
    ”無論是你的香、戒指，還是今天的蔬菜，江家都非常有興趣。“
    ”如果你願意，江家可以出資、出人、出渠道，全力支持你。”
    這已然是極大的誠意。
    餘白沉吟了一會兒：“江先生，多謝江家的看重。隻是，您所說的香和戒指，受限於材料和工藝的特殊性，無法量產，大規模推廣卻是不行。”
    江舟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
    餘白話鋒一轉。
    “不過……今晚你們吃到的那些蔬菜瓜果，雞蛋肉類，倒是可以嚐試。隻是，我目前空有培育之法，卻沒有足夠的土地、穩定的人手和充足的啟動資源。”
    “這些東西，我可以保證，品質遠超世麵上任何所謂的特供，長期食用，對身體亦有裨益。若江家有興趣，這方麵，我們或許可以談談。”
    江舟的車子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餘白關上院門，隔絕了外界的喧囂。
    回到熟悉的小院，卸下在外人麵前那副沉穩從容的偽裝，一股罕見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湧來。
    這種疲憊，並非身體上的勞累，更多的是源於心神的高度緊繃。
    與江舟那番滴水不漏的交鋒，餘白幾乎是調動了所有的經驗與警惕。
    甚至每一個字，每一個眼神，都需反複斟酌，唯恐一不小心，便泄露了什麽。
    這種心力交瘁的感覺，比讓她去深山上幹一天活，還要累上三分。
    所以洗漱過後，餘白便和衣躺倒在床上。
    幾乎是沾枕的瞬間，那股倦意便再也無法抵擋，將她拽入了沉沉的黑甜鄉，連一絲夢境也無。
    不知過了多久，混沌之中，一道模糊而又帶著幾分焦急的呼喚，若有似無地飄入耳中——
    “餘女郎……餘女郎……”
    那聲音清越，仿佛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近在耳畔。
    餘白渾身一激靈，猛地從沉睡中掙脫出來！
    扶蘇！
    是扶蘇的聲音！
    餘白下意識摸了把臉，驅散困意。
    而後一閃身沒入空間。
    空間的石桌旁，扶蘇一襲月白長衫，端坐如鬆。
    他手邊擺著一盞清茶，見到餘白現身，那雙含笑的眼眸中劃過一抹歉意。
    “讓你受驚了。”扶蘇起身拱手行禮，“本不該擾你安眠。”
    餘白也回以一禮，卻隻是擺擺手：“無妨，我睡得夠久了。”
    低頭看表——淩晨五點，還不到天亮，她睡得深沉，又有晶核在身，這點時間足夠恢複精神。
    兩人落座後，餘白先開口，她目光灼灼地望著扶蘇，沒有繞彎子：“這幾日，你去哪兒了？”
    扶蘇微愣了一瞬，而後坦然頷首，道：“這些時日，都在配合父皇清理內政。”
    “清理內政？”餘白隨手到了一杯茶，“怎麽個清法？”
    扶蘇唇角勾起一點譏誚之色：“前些日子父皇設夜宴，說是用變異優良食物犒賞群臣，其實……不過是借機整頓朝堂罷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鋒利的冷意。
    “真正動手，是在宴席將近尾聲的時候。”
    他垂下眼瞼，將那場景緩緩道出：
    “群臣與家眷初嚐那些食物，隻覺美味絕倫，更有體魄精進、壽元延長之感。一時之間，無不歡欣鼓舞，對父皇感激涕零——”
    說到這裏，他停頓片刻，看向餘白。
    “可惜，他們忘記了一件事：所有恩賜都係於帝王之手，也能隨時收回。”
    “所以，”餘白嗓音低沉，“那些人……”
    扶蘇點頭，不再多言。他隻用一句話，將血雨腥風盡數概括：
    “忠誠者升遷加爵，有異心者，當場處置，無人生還。”
    扶蘇話音落下，餘白眼底卻閃爍著異樣的光彩，那是一種近乎於崇拜的激賞。
    她忍不住輕嘖出聲：“始皇帝陛下，果然是我輩楷模！”
    等她有了足夠多的能力，也要學學這魄力與手段。對付趙嘉、周安安之流，就該如此，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她眸光一轉，帶著幾分探究望向扶蘇：“如此雷霆手段，想必是為了徹底穩固朝堂。莫非準備有大動作了？”
    扶蘇頷首道：“你猜得不錯。父皇確有革新之意，隻是此事千頭萬緒，還需徐徐圖之。眼下最緊要的，便是推廣那些經過優化的變異糧種。”
    “已經要推廣了嗎？”餘白杏眼圓睜，語氣中難掩驚詫，“這麽快？”
    扶蘇點點頭：“隻是在京城小麵積推廣，畢竟糧種不多。”
    但那也是美好的開端呀！
    餘白忍不住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幅波瀾壯闊的畫卷：廣袤的土地上，作物瘋長，百姓再無饑饉之憂，大秦國力因此蒸蒸日上……那將是何等景象？
    一時間，她竟有些熱血沸騰，對這個未知的未來充滿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