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長虹掠過九霄山脈，在滄瀾城外三十裏的荒坡轟然墜地。風不寒踉蹌著從煙塵中走出，青玄子的燒火棍早已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際。他低頭看著掌心尚未消散的"悲"字劫印，三日來跋涉的疲憊湧上四肢——那老怪物當真說到做到，將他扔在這荒郊野外自生自滅。
    腹中雷鳴般的響動扯回思緒，風不寒摸著幹癟的胃袋苦笑。懷中《紅塵卷》突然翻到"野蔬充膳甘長藿"篇，碧光流轉間，他抓起半截鬆枝往嘴裏塞，嚼得滿口苦澀："文道顯聖？不如先顯個燒雞實在！"
    滄瀾城門前，玄甲衛兵的長戟交叉成網。風不寒混在入城隊伍中，前頭抱琴的書生正遞上燙金請柬。"煉氣三層也配赴宴？"衛兵掃了眼書生腰牌，嗤笑著將請柬扔進篝火，"滾去城南乞丐巷！"
    風不寒瞳孔微縮——那篝火中竟摻著壓製靈力的寒鐵砂！難怪方才幾個築基散修都老老實實排隊。他摸了摸懷中僅剩的半塊硬饅頭，書脊處的九幽寒玉突然發燙，《將進酒》篇在《紅塵卷》上泛起金芒。
    "請柬呢？"輪到風不寒時，衛兵的長戟幾乎戳到他鼻尖。城樓陰影裏，幾個九霄宗暗探正摩挲著傳訊玉簡，領頭者腰間懸著的赤鳳玉玨與薑芷那枚如出一轍。
    少年慢吞吞摸出半塊發黴的饅頭，指尖在金芒遮掩下快速書寫。"此物可抵千金。"他將饅頭拍在案幾上，《行路難》的"玉盤珍羞"四字悄然沒入木紋。丹田處碧光驟暗——催動《紅塵卷》具象化詩句的代價，竟是抽空了他三成靈力。
    "找死！"衛兵怒目圓睜，長戟橫掃時卻陡然凝滯。案幾上的饅頭突然爆出金光，幻化成滿桌珍饈虛影，酒香引得路人紛紛駐足。守將喉結滾動，手中長戟"當啷"落地："快看！那饅頭化成了李太白的酒樽！"
    風不寒趁機閃身入城，身後傳來驚呼與爆炸聲——有人撲向虛影栽進篝火，寒鐵砂遇靈火炸出滿天星雨。暗探首領的傳訊玉簡"哢嚓"碎裂，映出淩霜華扭曲的麵容："廢物！連個丹田被廢的野種都攔不住！"
    瓊玉閣內燈火如晝，數十張紫檀案幾環列如蓮。風不寒縮在角落屏風後，正將最後一口蜜漬火腿塞進口中。他忽然嗅到一絲苦杏仁味——那瓷瓶裏的毒藥，竟與薑芷袖中滑落的一模一樣！
    "接下來是白家小姐獻藝——"司儀故意拉長的尾音中，鵝黃襦裙的少女抱著焦尾琴登台。指尖剛觸琴弦，風不寒便皺起眉頭——這《陽關三疊》起手式錯了三處音律。
    "錚！"第二疊突然走調，白小姐急得眼眶泛紅。滿座嘩然中，屏風後傳來聲輕笑："疊弦當用"吟"法，白姑娘這"猱"勢怕是跟琴坊夥計學的？"
    二樓珠簾忽被劍氣掀開，墨綠宮裝的婦人拍案而起："哪來的狂徒！"她袖中飛出七枚算珠，金丹期的威壓碾碎案幾。風不寒旋身避過算珠，油乎乎的手指在屏風上疾書。《渭城曲》的"客舍青青柳色新"隨指痕浮現，柔韌柳條虛影纏住算珠。滿座文士尚未回神，少年已叼著雞骨躍上琴台。
    "看好了！"他並指為筆，以琴弦蘸酒寫《聽蜀僧濬彈琴》。酒液滲入焦尾琴的刹那，七十二根冰弦自動續接，錚錚然如萬壑鬆風。白小姐怔怔望著自己顫抖的指尖，那些苦練三年的指法突然豁然貫通。
    閣樓暗處，蛇鱗紋路的裙裾無聲拂過地磚。柳天音倚在梁柱陰影中，碧色豎瞳映出少年狂放的背影，蛇尾無意識卷住雕花木柱。她腕間銀鈴輕顫——三百年來首次有人族能引動她的本命琴心，更詭異的是，那少年懷中散發的混沌氣息，竟與妖族禁地祭壇的波動同頻共振。
    "放肆！"墨綠宮裝的婦人又要出手，忽聞環佩叮咚。柳天音緩步走出陰影，墨發間蛇形玉簪吞吐寒芒："萬寶閣主好大威風，是要砸了滄瀾詩會的招牌？"
    滿座死寂。有修士打翻酒盞："蛇妖！是妖族聖女......"話音未落便被同伴捂住嘴——柳天音腰間懸著的，赫然是仙盟特賜的"天音令"！
    風不寒瞳孔驟縮。這女子踏出的每一步都暗合《霓裳羽衣曲》節拍，繡著《春江花月夜》的鮫綃披帛無風自動，分明是將樂理修到了"聲動天地"的境界。更詭異的是，他懷中的《紅塵卷》突然發熱，"琴"字篇瘋狂翻動。
    "小友方才用的，可是失傳的"酒書琴心"？"柳天音指尖掠過琴弦，奏出的卻是《鳳求凰》的變調。風不寒丹田處的碧光突然暴漲，竟在虛空凝成半闕《琵琶行》。
    "轟！"九霄宗暗探終於按捺不住，三道鎖魂鏈破窗而入。柳天音冷笑撫弦，宮商角徵羽五音化劍，將鎖鏈絞成齏粉。風不寒趁機在琴案寫下"大珠小珠落玉盤"，崩散的鐵屑頓時化作珍珠暴雨，打得暗探抱頭鼠竄。
    "好一曲鐵馬冰河。"柳天音碧瞳中泛起異彩，蛇尾在裙下若隱若現。她忽然貼近少年耳畔，吐息帶著竹葉青的冷香："下次偷吃記得擦嘴——"冰涼的蛇信掠過風不寒唇角，"你嘴角還沾著本宮殿下的桂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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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打更聲響起時，風不寒抱著賞銀溜出後門。拐角陰影裏，柳天音正用尾尖卷著塊玉佩把玩——方才《鳳求凰》琴音引發的靈力震蕩，竟讓他懷中的混沌玉玦碎片悄然滑落。
    "蘇紅袖的兒子......"她摩挲著玉佩上"天妖"古篆，蛇鱗在月光下泛著青芒。這紋路與妖族禁地祭壇上的圖騰如出一轍——三百年前蘇紅袖封印混沌秘境時，用的正是此物。
    暗巷深處忽然傳來瓷器碎裂聲。風不寒閃身躲進柴垛，隻見薑芷的侍女正將藥渣倒進陰溝，那刺鼻的苦杏仁味與詩會上的毒藥如出一轍。他攥緊《紅塵卷》，"悲"字劫印在掌心灼燒——淩霜華的殺局，原來早已滲透滄瀾。
    "公子留步！"白家老仆氣喘籲籲追來，捧著鑲玉請柬深施一禮："三日後城主府品茗會，我家小姐懇請......"
    話音戛然而止。風不寒手中《紅塵卷》突然自動翻頁，《茅屋為秋風所破歌》的金芒照亮夜空。九霄山脈方向傳來轟鳴，隱約可見劍氣長虹劃破雲層——那是青玄子當日留下的"詩遁術"痕跡！
    柳天音望著天際流光，蛇尾興奮地拍打地麵："終於開始了......"她指尖撫過混沌玉玦，祭壇圖騰在月色下若隱若現。而千裏之外的九霄宗禁地，風九霄掌心血咒突然崩裂，在寒玉榻上濺出十二朵血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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