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穀凝固的岩漿泛著暗金色紋路，風不寒倚在嶙峋石壁上喘氣，山河硯裏殘餘的墨汁正順著狼毫滴落。柳天音扯下焦尾琴最後一根銀弦，纏住他滲血的虎口："文道反噬入骨，再動才氣便是廢人。"蛇尾掃開碎石，露出岩層下新生的辛夷花——三十年前蘇紅袖折斷的指骨，正化作花蕊顫動。
    圍觀修士的留影石突然炸開，有人指著雲端驚呼："快看！那些血蝶！"
    三千隻赤色蝶翼割裂暮色，每片鱗粉都凝成"殺"字篆文。風不寒眯眼望去，蝶群中央裹著道窈窕身影——絳紫紗衣綴滿破碎鈴鐺，左臉戴著銀絲牡丹麵罩，右臉卻爬滿蛛網般的黑紋。她赤足踏過之處，岩漿竟重新沸騰。
    "是合歡宗殘黨！"有人認出她腰間褪色的鴛鴦扣，"三年前圍剿時逃走的聖女！"
    玉生煙垂落的廣袖中鑽出兩條碧鱗小蛇，嘶鳴聲與風不寒腕間金紋共振。柳天音的蛇尾猛然繃直："她體內有墨雲子的噬心蠱！"
    話音未落，碧鱗蛇已化作劍光直取咽喉。風不寒並指抹過狼毫殘墨，在虛空劃出半闕《卜算子》："無意苦爭春——"凋零的辛夷花瓣突然逆卷成盾，將毒液凝成的劍氣盡數吞沒。
    "一任群芳妒。"玉生煙接了下闋，麵罩下傳來沙啞笑聲。她摘下麵具的刹那，圍觀眾人倒吸冷氣——那本該傾城的容顏上，密密麻麻的蠱蟲正在皮下蠕動！
    風不寒的山河硯劇烈震顫，《紅塵卷》自動翻到"悲"字卷。昨夜鎮壓拍賣場的詩稿浮現虛空，司徒明玉死前記憶再度湧入：三年前的雨夜，墨雲子用噬心蠱操控玉生煙屠滅合歡宗，隻為逼問出蘇紅袖遺留的半闕《天妖曲》。
    "零落成泥碾作塵。"風不寒突然改詞，狼毫蘸著腕間血寫下新句。玉生煙刺出的劍鋒陡然偏轉，竟將碧鱗蛇釘入自己肩胛！黑血噴濺在辛夷花上，竟催開七朵並蒂蓮。
    柳天音焦尾琴炸響變徵之音："她在用痛楚抵抗蠱蟲！"
    圍觀修士中，背著藥簍的老者突然跪地："是《紅塵卷》的悲劫！你們看那些血！"玉生煙傷口滲出的黑血落地成字，赫然是蘇紅袖的筆跡——"癸卯年臘月，見焚天穀乞兒賣女葬妻......"
    "隻有香如故！"風不寒擲出狼毫，殘詩化作鎖鏈纏住玉生煙脖頸。她癲狂大笑，徒手扯斷鎖骨處的蠱蟲："墨尊要我給你帶句話......"蛛網黑紋突然爬上瞳孔，"血月之劫還剩......"
    "噗！"
    她心口炸開血洞，墨雲子的虛影從蠱蟲殘骸中浮現："背叛者，當誅。"玉生煙踉蹌倒地，指尖死死摳進岩縫："風公子......秘境東南角......"未盡之言被岩漿吞沒，唯留半截焦黑的《天妖曲》殘譜。
    風不寒的山河硯突然吸盡地上血字，悲劫卷批注浮現新文：【蘇紅袖批】"若見合歡宗女子身纏碧鱗，可取三滴眉心血化劫。"
    柳天音的蛇尾卷住殘譜，琴弦割破指尖："她眉心血早被蠱蟲汙了！"話音未落，玉生煙屍身突然化作千隻血蝶，每隻蝶翼都映出墨雲子第三隻眼的圖騰。
    圍觀修士的留影石同時炸裂，有人捂著眼睛慘叫："我的神識！"風不寒揮袖潑出最後半壺酒，酒液遇詩痕燃起金焰，將血蝶焚成灰燼。灰燼中飄出玉生煙的殘魂，輕輕拂過他手中狼毫。
    "何苦......"風不寒以指為筆，在岩壁補全《卜算子》。詩成刹那，地底傳來鎖鏈崩斷聲——玉生煙殘魂裹著那縷文氣，竟將墨雲子布在穀底的噬心蠱母蟲拽出地麵！
    柳天音的五條鱗蟒同時撲上，卻被蠱母噴出的毒霧腐蝕見骨。風不寒踏著《蜀道難》殘存的劍閣虛影躍起，狼毫點向蠱母複眼："我娘當年折斷三指......"岩漿中突然伸出蘇紅袖的虛影，與他動作重合，"為的就是此刻！"
    狼毫戳穿蠱母的瞬間，焚天穀七十二峰同時浮現辛夷花紋。墨雲子在雲層中悶哼，第三隻眼流下黑血："好個文道悲劫！"
    風不寒摔在柳天音盤起的蛇尾間，七竅鮮血染紅衣襟。他摸索著撿起玉生煙遺留的碧鱗簪，發現簪頭刻著極小一行詩："願我如星君如月......"
    "夜夜流光相皎潔。"柳天音突然接了下句，蛇尾鱗片泛起奇異霞光，"這是妖族求偶的詩，她竟刻在......"
    圍觀人群突然騷動，有個戴鬥笠的修士驚呼："快看石壁！"那些被《蜀道難》詩痕封印的岩層正在剝落，露出底下完整的混沌陣圖——東南角缺損處，赫然是碧鱗簪的形狀！
    風不寒將簪子拋給周子期："收好，這是下一個秘境的鑰匙。"他轉頭咳出帶內髒碎片的黑血，"至於墨雲子說的血月之劫......"
    三百裏外突然傳來鍾鳴，九霄宗的護山大陣泛起血光。風九霄的傳訊劍符撞在詩痕屏障上，碎成十八塊殘片——每塊都映出嫡母淩霜華扭曲的臉："小雜種，你娘當年......"
    風不寒捏碎最後塊殘片，蘸著血在《紅塵卷》補完批注。柳天音突然按住他手腕："你的經脈承受不住......"
    "等我集齊三劫，該碎的是他們的骨頭。"風不寒望著掌心浮現的"怒"字古篆，將玉生煙的殘魂收入酒壺，"墨雲子恐怕忘了，文道最擅長的......"壺中傳來《卜算子》的共鳴，"便是把絕望寫成希望。"
    岩漿深處，蘇紅袖的虛影再次浮現。這次她沒折斷手指，而是對著風不寒的方向，緩緩比了個口型——
    "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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