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穀底蒸騰的硫磺氣凝成赤色霧障，三十七道鐵索橋在岩漿熱浪中吱呀作響。風不寒拎著滴血的劍鞘踏上最細的玄鐵鏈，足尖點處綻開朵朵青蓮——那是昨夜與柳天音對飲時，用《清平調》殘酒凝成的具象。穀口處三五成群的修士正低聲議論，藥王穀藍袍弟子掐著時辰沙漏高喊："明日午時地脈閉合，再取火靈髓需等十年！"
    "裝神弄鬼！"藥王穀長老司徒弘踩碎兩具屍傀開路，腰間紫金葫蘆噴出寒霧凍結岩漿，霜氣卻隻蔓延三丈便停滯不前。他身後三丈外，天劍閣的黑衣劍修突然瞳孔泛起紫紋，昨夜被墨雲子毒霧侵蝕的屍體正抽搐著爬起，指尖生出森森骨刺。
    風不寒恍若未聞，俯身掬起一捧岩漿細嗅。七十二道鐵索橋上，七殺門修士的斷刃墜入火池，瞬間汽化成赤色煙霞。柳天音抱琴立於灼浪之間，蛇鱗軟甲映得麵容愈發冷豔，她瞥見岩縫中幾具屍體眼冒紫光，玉指悄然扣住第七根琴弦："公子當心屍毒。"
    "火雲照天地，飛焰欲橫天！"風不寒突然抬手指向東南。四句詩落，百裏岩漿應聲沸騰，三條火龍自池底騰空，金瞳倒映著司徒弘扭曲的老臉。圍觀修士中忽有年輕丹師驚呼："是李長吉的火山詩！他竟能引動地脈化形！"
    司徒弘的紫金葫蘆暴漲三倍，葫蘆口凝出冰棱："冰封千——"
    錚！
    廣陵散殺伐之音截斷咒訣。柳天音斷弦滲血，頸間逆鱗與岩漿池底的心跳聲同頻震顫。風不寒劍鞘點地，酒漿凝成水龍卷直衝天際，他蘸著酒液在虛空疾書，李賀原詩後半闕逐字顯形。文宮傳來撕裂般的劇痛，額角冷汗滴落岩漿，滋起縷縷青煙。
    "公子！"柳天音驚呼未落，漩渦中心已浮起鴿卵大小的赤紅晶石。火靈髓表麵流轉的焰紋與她逆鱗共鳴，幻象驟然降臨——
    三百年前的火魔戰場上，蘇紅袖焦尾琴弦盡斷。蛇妖柳傾顏剜出逆鱗嵌入琴身，魔血浸透焦木："紅袖姑娘，用我的妖血為契！"封印完成的刹那，柳傾顏褪去魔氣的麵容竟與柳天音有九成相似，連眼尾那粒朱砂痣都如出一轍。
    "原來如此。"風不寒咳出血沫，掌心灼傷深可見骨。司徒弘的七十二枚冰魄針化作寒星襲來，卻被他以《茅屋為秋風所破歌》的悲愴氣韻震偏。殘破青衫在熱浪中獵獵作響："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我倒要看看天敢不敢收！"
    岩洞穹頂轟然塌陷，墨雲子真身踏著萬千毒傀降臨。七十二具紫紋屍儡結陣成牢，腐爛指爪抓撓著詩文化作的屏障。柳天音逆鱗剝落，露出皮下跳動的赤紅魔紋："公子快走！這是..."
    轟！
    火魔殘軀破封而出，魔爪撕開毒傀大陣。風不寒攬住脫力的柳天音暴退，文宮裂痕滲出的金血染透白衣。蘇紅袖當年布下的封印大陣在岩壁顯形時，他咬破舌尖噴出血霧，千秋筆蘸著文宮精血續寫殘陣："炎氛蒸塞空，金烏焚蒼穹！"
    三千詩劍自地脈騰空，將魔軀釘在陣眼。柳天音袖中掉落半塊青丘玉玨，與風不寒胸前的混沌玉玦嚴絲合縫。墨雲子真身湮滅前嘶吼穿透岩壁："青丘舊址竟藏在此處！"
    "姑娘的鮫綃..."風不寒倚劍喘息，接過染血的綢緞卻踉蹌跪地。柳天音耳尖緋色稍縱即逝，彈指將回靈丹射入他口中："你若死了，誰來解我族禁咒？" 本命琴弦卻輕顫著泄露心事，廣陵散餘韻在岩洞久久不散。
    焚天穀外三百裏，僥幸逃生的丹陽門弟子癱坐在地。記錄玉簡映出最後畫麵：詩劍仙文宮裂痕隱現，卻仍笑著挑起岩漿紅蓮。司徒弘匍匐在地，雙手奉上藥王穀至寶："求...求風真人賜《火山》全詩..."
    "拿《神農藥典》來換。"風不寒彈指將紅蓮打入老道丹田，蓮瓣化作封印沒入氣海，"順便告訴淩霜華——"他轉身踏著詩文化作的虹橋遠去，"火靈髓的妖文，寫著她的死期。"
    岩縫暗處，墨雲子殘魂捏碎傳訊玉簡。血色符文在空中凝成八個猙獰大字："文道危矣，速殺風不寒！"
    霞光盡頭，柳天音凝視公子掌心新舊交疊的灼痕。昨夜他血濺琴弦時，那滴融入逆鱗的滾燙，此刻正在心口發燙。妖族禁地方向，七十二盞招魂燈無風自燃，照亮石碑上殘缺的預言："詩酒破劫日，青丘重見時。"
    風不寒突然駐足，劍鞘指向雲層深處若隱若現的宮殿群："接下來要去的地方，"他側頭輕笑，酒氣混著血腥味拂過聖女耳畔，"可是姑娘的閨閣？"
    柳天音本命琴弦發出清越顫音，不知是預警，還是某種更為隱秘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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