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塚的酒氣在風不寒衣襟纏繞了三日，他咽下柳天音硬塞來的續命丹，左臂金靈髓紋路忽明忽暗，如同未淬火的劍胚。飛雲渡的晨霧漫過青石階時，他踉蹌著扶住界碑，混沌左瞳映出拍賣場鎏金匾額上跳動的咒文——那正是淩霜華用風無痕心頭血刻下的"爆"字。
    "文宮未愈就敢闖千珍會？"柳天音狐裘掃過滿地《孝經》殘頁，腕間蛇鱗已褪去七枚，"蘇姨托我護你，可沒讓我陪葬。"她指尖妖血凝成冰弦，卻在觸及結界時寸寸龜裂，滲出的血珠在青石板上凝成"強弩之末"四字。
    風不寒屈指彈碎酒壺，瓷片裹著《漁父》殘句撞向結界："滄浪之水濁兮——"水幕裂開的刹那，七十二名力修突然跪地，懷中《楚辭》抄本無風自燃，灰燼凝成屈子踏浪的虛影。賣酒老翁打翻的銅壺滾到腳邊，酒液竟在青石板上蒸出"眾人皆醉"的狂草。
    "詩劍仙！是詩劍仙顯聖！"藥王穀長老的《本草綱目》突然翻至"續命丹"篇，書頁騰起金芒直衝雲霄。幾個兜售假丹的散修慌忙收攤，卻被風不寒袖中溢出的混沌氣定住身形："急什麽？壓軸戲還沒開場。"
    墨雲子的黑袍在展台暗格中震顫。他掌心血符與文心硯底的咒印共鳴，那是淩霜華用三百童男精血繪製的噬魂陣——隻要注入靈力，整座黑市都會化作蘇紅袖殞命那夜的冰窟。
    "第九件拍品，上古文心硯！"拍賣師拖長的尾音裏帶著魔氣。展台禁製亮起的瞬間，風不寒左瞳星圖驟旋，硯台內蟄伏的暴戾氣息與他文宮裂縫共振，竟勾出蘇紅袖臨終畫麵：冰窟裏她攥著繈褓，用紡錘金線在硯底刻下"文心護道，壽折三秋"。
    "五百靈石！"二樓雅間擲出的錦囊繡著合歡宗桃花紋。
    "八百！"赤膊漢子拍碎案幾，漠北軍刺青滲出血珠凝成短劍。
    風不寒倚在梁柱陰影裏，蘸著袖口金血淩空寫就《漁父》下闕："舉世皆濁我獨清——"血字觸及水晶燈時，柳天音突然扯斷腕間蛇鱗，妖血凝成赤弦纏住他手腕："這是最後一搏！"
    展台轟然炸裂，文心硯淩空飛起。墨雲子捏碎血符的刹那，噬魂瘴如毒龍出洞，卻在觸及《漁父》詩魄時化作酒雨。赤膊漢子胸前刺青離體化盾，卻被瘴氣纏成血繭——內裏傳出淩霜華的尖笑："野種，這硯台飲過你娘的血！"
    "那便用它飲你的魂！"風不寒劍指抹過眉心，文心硯清氣灌入文宮裂縫。他鬢角驟然雪白三縷，識海浮現壽元碑虛影——僅剩六十載陽壽。
    柳天音赤弦崩斷，蛇鱗碎片紮入掌心："瘋子！這硯台用一次折你十年壽命！"
    "夠本了！"風不寒大笑震碎酒壇，瓷片在虛空布成北鬥陣。文心硯底咒印被清氣衝刷，顯出蘇紅袖娟秀批注："待吾兒文宮裂時，此物當歸。"三百道山河虛影在展台閃現——正是卷二中獨闖秘境時的詩境領域。
    墨雲子黑袍炸裂，胸口九霄宗烙印滲出黑血："不可能！這引爆陣明明..."
    "明明用我弟心頭血為引？"風不寒並指刻下"眾人皆醉"，硯台突然化光沒入眉心。拍賣場青磚裂開縫隙，三百壇封存的烈酒噴湧成河，將噬魂瘴衝入江中。江水倒流化作《離騷》詩行，漁翁網中金鱗騰空，每片都映出"吾將上下而求索"。
    "文道救世！當立聖碑！"藥王穀長老捧著的丹爐突然煉出續命金丹，爐身《漁父》詩紋與江麵屈子舟共鳴。麻衣書生懷中《楚辭》無火自燃，灰燼凝成蘇紅袖虛影輕撫風不寒白發："寒兒...慎用壽元..."
    柳天音狐尾卷住墨雲子殘魂，四枚蛇鱗盡碎："說！淩霜華還埋了多少..."
    殘魂獰笑著自爆，毒血卻被酒雨澆成青煙。風不寒晃著空酒壺走向江麵，文心硯在識海旋轉，每轉一圈便削去一年陽壽。他踹飛鎏金大門，朝陽將白發染成金紅："告訴毒婦——"
    "把她的局釀成我的酒，最是痛快！"
    飛雲渡外忽起驚雷，七十二艘畫舫同時奏響《九歌》。賣酒老翁的銅壺炸裂，酒液在空中凝成"聖"字，修士們懷中的功法秘籍無風翻動，空白處浮現《天問》殘篇。
    柳天音望著那道踏浪身影，將最後半瓶續命丹捏成粉末灑入江中。靈蛇殿玉牌裂紋蔓延至心口，她嗤笑著拭去唇角妖血："蘇姨，您這兒子...瘋得漂亮。"
    千裏外九霄宗祠堂，淩霜華剛觸到破碎命牌就厲聲尖叫。水鏡映出文心硯底的終極預言——"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字跡正是蘇紅袖臨終前，用紡錘金線蘸著冰窟雪水寫成。
    江風卷起拍賣場的殘幡，露出地磚夾層的血書："下一個局在東海..."風不寒混沌左瞳忽暗，文心硯清氣再度翻湧——壽元碑已降至五十七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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