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鶴羽乘雲咒和密教法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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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小花腦子轉得快,衝著法濟急喊道:“師父,那阿蘭姑娘……”
    法濟苦笑不已,他當然已經心知肚明。
    從妖怪自信的眼神中,他就已經明白過來了。
    阿蘭被妖物的分身附身了!
    從一開始就是,從阿蘭的突然出現,到阿蘭受命去佛堂報信,一切的一切,他們幾人全都在甕中……
    法濟自以為妖怪中了他的“調虎離山”之計,卻沒有想到早已被這妖物識破。
    這妖物倒是詭計多端,不僅“將計就計”,還趁機使了一招“拋磚引玉”!
    情況危急了!
    李小花急得大聲喊道:“師父,快救我兄弟!”
    法濟急忙衝著法行喊道:“師弟,快速速趕去佛堂!”
    法行苦笑道:“師兄,你這半生的修為都廢了!咱們也已經盡力了,還是……!”
    法濟二話不說,朝著法行一個跟鬥翻了過去,隻見他動作飛快,從腰間“唰”的一下抽出兩張符來,往自己和法行腿上各貼了一張,轉頭朝李小花招呼道:“印智,去藥房!”
    還不等李小花和法行二人回過神來,他張口就念道:“謹請六丁六甲神,白雲鶴羽飛遊神,本身通靈虛耗神,足下生雲快似風,駕吾飛騰在空中。吾奉三山九候先生律令攝!”
    接著他拉起法行淩空一躍,隻見他手捏鶴訣,往佛堂方向猛地一指。
    “疾——”
    鶴羽乘雲咒!
    隻聽“唰”的一聲破空之響!
    師兄弟二人身形快如閃電!
    隻是一息之間。
    兩人已穿過了前院中庭!
    又一息!
    如同旋風穿過佛堂外的人群,竄入佛堂之中!
    再一息!
    這時候見到被妖怪附身的阿蘭正要下毒手!
    來得及!
    正剛好!
    法濟眼快手疾,一把搶著抱起昏迷中的我背了起來,衝著法行喊道:“師弟,你帶陸老爺和夫人!”
    法行隨即兩手一伸,摟住我爹和我娘,這時候法濟一聲暴喝:“退守藥房!”
    “疾——”
    鶴羽乘雲咒!
    又是“唰”的一聲破空之響!
    師兄弟二人帶著我爹我娘還有昏迷中的我往後院旁的藥房疾奔而去!
    當時的我並不知道。
    這藥房不是別處!
    正是我家後院的那個石頭屋子!
    這石頭屋子是早些年我家的舊宅,後來因為陸府擴建便廢置了下來。
    之前的我也隻是貪玩,即便曾經進過這屋子,挖出了那個石頭匣子還打開過,但我也沒有真正留心過這屋子裏麵的情形。
    這石頭屋子四壁均以花崗岩封閉,為了防水防蟲,除了一個正門,隻在屋簷下留下兩個透氣的小窗。
    法濟早先查看陸家宅院之時便暗暗記住此地,心中早已將此地設為最後的防線!
    若不是我爹和我娘嫌棄這裏邋遢不堪,法濟早就將我安置在這裏了!
    如今趕過來,還算不晚!
    為了應付最糟糕的情形,我爹我娘將二叔的交代忘諸腦後,反而依照法濟師父的交代,將這石頭屋子的三把大鎖全都打了開來。
    兩個透氣小窗也被完全封死了!
    但是,如果我二叔在家的話,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我爹我娘這麽做的。
    可惜這世上沒有那麽多的“如果”,也沒有後悔藥吃,事實是眾人疾奔至此地,便毫不猶豫就進了石頭屋子。
    屋子裏麵擺放了不少的木架子。
    法濟帶頭猛衝,衝的太急不慎撞到木架子上,好幾個罐子從木架上掉了下來,“砰砰”落於地上,驚起一堆土黃色的飛灰!
    法行被這些灰一嗆,咳得是上氣不接下氣,捂著嘴問道:“陸老施主,這都是什麽呀!如此難聞!”
    我爹喘勻了氣,往貨架子上的罐子邊一摸,嗅了一嗅才應道:“此乃雄黃,我二弟交代放在這裏的,用於幹燥防蟲,放置在這裏有些年月了!”
    法濟一聽,眼睛頓時一亮,道:“雄黃!來的正好!”
    法行一聽,想了一想才問道:“師兄,你是說……”
    法濟點了點頭才說:“師弟你想的不錯,方才那妖物既是蛇魂,雄黃便是最好的克製之物!”
    法濟將我放置在地上,轉頭看了看前門,吩咐道:“現下離四更天已不足一炷香的功夫了!咱們大夥快把前門封閉,再撒上這些雄黃藥粉,必定可以拖過三更!”
    眾人一聽大喜,急忙掩住大門,再將雄黃粉撒在四周門縫之處,才剛過半柱香的功夫,隻見門口上一陣颶風襲來!
    無數的殘枝敗葉砸在門上,發出“啪啦啪啦”猛烈的響聲!
    隱隱約約夾雜著詭異的尖嘯聲!
    “嘶嘶”淒厲的聲音不絕於耳!
    法濟低聲吼道:“來了!”
    一團團黑色的黏液撞擊在前門上,“吧唧吧唧”的聲音此起彼伏。
    像是石臼鋤年糕時發出的黏密的悶響!
    可這些黏液一觸到門上和縫隙處的雄黃,就發出淒厲的哀嚎來了!
    “堅持住……”
    法濟手裏拿著雄黃粉的藥罐子,臉色萬分冷峻,隻待妖怪一旦破門他就迎頭潑出去!
    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令人驚駭的哀嚎聲反而漸漸地消減了下去。
    門外黏液發出的悶響也越來越稀疏。
    隻聞四聲鑼響!
    四更天終於到了!
    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
    成功了!
    他們成功了!
    “三更噬魂咒”的法術已然在退散之中!
    我爹和我娘也是欣喜萬分,跟法濟開口問道:“法濟師父,福生有救了吧?”
    法濟擦了擦嘴角的血汙,點了點頭,目光中難掩喜色,隻聽他歎道:“三更已過,咒術退散了……”
    就在此時,外邊傳來一聲輕笑,這聲輕笑雖然聲音不大,卻令在場的所有人都嚇得魂不守舍。
    這是個女子的聲音。
    這聲音氣息有些紊亂,似乎受了極重的內傷,但仍是充滿陰柔的妖媚之氣。
    “就算是張小天師咒力反噬又如何?我就算耗去一半的修為,也要把仇人的肉一片片的割下來,放在火上炙烤,如此方能解我心頭之恨!”
    這時候,就見大門猛的一震!
    “啪”的一聲劇烈的脆響!
    接著又來一下!
    速度越來越快……
    大門與門框的間隙被不斷地轟開!
    一絲絲黑色腥臭的膿血,如今正從門縫處紛紛湧入!
    那些原本撒在地上的雄黃藥粉一觸及這些膿血,發出“嗤嗤”的響聲!升騰起一陣陣焦臭的黃煙!
    殺敵八百自損一千!
    法濟驚得心下駭然,這得是多大的仇怨啊!
    才幾息之間,木門門框已經被腐蝕得支離破碎,隻聽“哐啷”一聲,石屋子的木門整個翻倒在地!
    門外濃濃的霧氣散盡之後,漸漸現出了一個嬌小的身影來了。
    這女子大夥都認得!
    不是別人!
    正是阿蘭!
    此時此刻,這姑娘正耷拉著腦袋,臉色慘白如紙,雙目怔怔的盯著地麵。
    她抬起頭的時候,大夥才發現她雙目中一點眼白都沒了!
    全都是黑乎乎的瞳仁,一眼看去漆黑一片深不見底!
    此時此刻屋子裏還有幾盞油燈晃著幽幽的光,但阿蘭的黑瞳卻幾乎將屋子裏全都吸盡了,隻剩下她臉上泛著的青光。
    她嘴角一翹,露出了邪異的笑來,那些從喉嚨裏擠出來的聲音,如同黃泉之下的嗚咽般冰冷徹骨,令周圍所有的人都不寒而栗。
    “就用我的血,洗清你們的罪孽!洗的你們銷魂蝕骨,洗的你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再無任何阻隔了!
    黑色的膿水已湧入藥房,如同漲起來的潮水一般,一陣一陣往眾人湧了過來!
    就在此時,隻聞一聲尖嘯!
    法濟抬頭一看,隻覺得無數的黑影從前門房簷下飛落下來。
    黑色、棕色的影子們正奮力扇動著翅膀!往地上黑色的膿水撲擊上去!
    法濟定睛一看,居然是數百隻夜梟!
    這些夜梟中,領頭的是一頭暗紅色的赤色夜梟。
    隻見這頭夜貓子伸出兩隻利爪,往地上的膿水堆裏狠狠一抓,似乎抓住了數條蛇狀的東西出來,再用力一扯,便扯的粉碎!
    領頭的這頭夜貓子,不是“長梧”還能是誰!
    妖怪發出了一聲悶哼,急退了幾步。
    這時候就見到一個壯實的身影踏進藥房來,屹立於無數的夜梟之中,如同一尊神將一般,威武不凡,氣勢淩人!
    我娘睜眼一看,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韓嬸。
    隻聽韓嬸衝著被妖物附身的阿蘭暴喝一聲。
    “放了我女兒!”
    阿蘭抬眼看了看她,擦了擦嘴邊的血汙,從懷裏緩緩取出一柄東西來了。
    這是一柄小小的鏡子。
    隻見這阿蘭盯著鏡子打量了好一會兒。
    她撚了撚鬢角的發絲,看得入神,看得癡迷,如同盯著絕世的珍寶一般,這幅詭異的情形,透著一絲徹骨的陰冷。
    她看著看著,突然惻惻陰笑了起來,隻聽她歎道:“這姑娘我見了也很歡喜,現在的我又獨獨缺了一具肉身,不如讓我附了她的身,在石徑嶺再修煉百年,便又是一副上好的妖屍了!”
    韓大嬸聽了這妖物的挑釁之言,雙目都要噴出火來了,隻聽她暴喝道:“快快放了我女兒,否則我滅了你!”
    阿蘭卻似乎沒有聽見一般,隻見她伸出左手來,令大夥感到吃驚的是,這左手上的手指跟長草一般,竟然飛快地變長了。
    大夥再定睛一看,才發現這片刻長出來的,居然是青灰色的指甲,而這些指甲上正透著青幽幽的寒光,顯然異常銳利。
    阿蘭倒轉指甲,輕輕的摩挲這自己的臉頰,上下左右緩緩移動著,不一會兒定格於自己的頸部,她此時皮膚慘白的嚇人!以至於韓嬸已經能夠清晰的看到那指甲下,正對著阿蘭的頸部要害!
    “我不管你是誰,還是乖乖讓開,否則我先拿你的女兒開刀!”
    阿蘭兩隻妖瞳咕嚕咕嚕轉了一轉,然後伸出舌頭來舔了舔自己嘴角邊的血汙,一張嘴彎出了一副詭異的笑容來了。
    韓大嬸回頭看了看我爹和我娘,眉目之家盡是糾結,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喊道:“老爺夫人你們帶著少爺快跑!”
    說罷,韓嬸死死盯著阿蘭,暴喝道:“妖怪受死——”
    “不見棺材不落淚!”
    阿蘭冷笑著,高高舉起了鋒利的指甲,“唰”的一聲音,猛地往自己的頸部紮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
    隻聽見韓嬸手裏捏出了一個奇怪的手印,就聽見她嘴裏嘰裏咕嚕的念出幾個字來,念得非常快,也就一息之間。
    接著大夥發現身後突然出現異像!
    隻見一道幽蘭色的光暈從大夥身後射了出來!
    大夥緊忙回頭一看,發現這道光居然是從我脖頸上發出來的。
    當時的我正處於昏迷之中,屋子裏很是昏暗,大夥一時間看不分明,也看不清是什麽東西。
    隻有法濟俯下身來仔細一看,發現是塊墨玉。
    這塊墨玉,正是之前韓嬸送我的那辟邪之物,此時此刻正散發出幽蘭色的光暈來,一閃一閃的,如同黑夜裏的螢火一般。
    這光柔柔的。
    冷冷的。
    似乎沒有任何效用。
    可這妖物見了這光暈,卻突然臉色大變,猛地縮回兩隻手來,一個踉蹌就跪倒在地!
    方才肆意亂竄的黑氣紛紛掉落在黑色的膿水裏,然後飛快地遊了回來,一息之間全都遊回妖物的本體,發出了“嘶嘶”的輕響,膿水中似乎還冒出了不少的青煙。
    而被妖物附身的阿蘭則渾身顫抖不止,似乎正在對抗著一種莫名強大的力量!
    她使勁了全身的力氣,卻仍然無法穩住了身形,隻見她猛地倒在地上,迅速蜷縮起身子,雙目緊閉痛苦萬分。
    她顫抖著說了一句話出來,這句話令在場的所有人都呆若木雞。
    隻聽她痛苦地喊道:“我有眼無珠,衝撞璿璣靈主,還請靈主恕罪!”
    韓嬸聽了她的話,愣愣的問:“你說什麽……我聽不明白……”
    阿蘭縮成一團,話音顫抖不已,似乎沉浸在極度的恐懼之中。
    “持有璿璣者,便是璿璣靈主!尊上持有璿璣,自然是靈主不假……”
    韓嬸聽的不甚明白,正在猶豫不決。
    一旁的法濟卻站了出來,忍著渾身的劇痛,顫抖著問道:“韓嫂,這塊墨玉莫非是密教法籙‘璿璣’嗎……”
    法濟說出這話的時候,眼神中頗為複雜,有驚也有喜,但更多的似乎是激動,以至於有些語無倫次了起來。
    旁邊的法行一聽更是兩眼放光,盯著法濟問道:“師兄,莫非這就是玄門至寶……”
    法濟心神定下了不少,又仔細想了一想才緩緩說道:“璿璣秘籙,奇門通幽,魑魅魍魎,莫敢不從,惟有玄府,輪回始終……”
    “不錯!能令妖物畏懼到如此地步的,看來也隻有璿璣了!”
    法濟雙目炯炯,衝著韓嬸說道:“韓大嫂,既然你識得“璿璣”的用法,還請助我等一臂之力!”
    韓嬸沒有回法濟的話,而是衝著倒在地上的阿蘭說:“快快離開我女兒!我饒你一命!”
    倒在地上的阿蘭似乎猶豫了好一會兒,似乎頗為糾結,可最終還是屈從了。
    隻見阿蘭的身子抖了一抖,從膿水中緩緩爬了起來,然後毫無征兆的,她猛地張開嘴來,往房門外嘔出長長一串黑色的黏液來了。
    這些黑色的黏液被嘔吐在石屋子外麵的膿水裏,“噗通”掙紮了幾下,四下遊動糾纏,漸漸堆積了起來,慢慢地重新凝聚成一團黑色膿球。
    隻是這團黏液比之前法濟他們看到的要小了許多,似乎是受到了重創!
    韓嬸將阿蘭摟到自己懷裏,輕輕地喚起了她的名字,雙目中盡是關切的神情。
    “蘭啊,你快醒來,娘不該讓你孤身犯險的……”
    這時候就聽阿蘭“嗯”的一聲,終於醒了過來。
    由於被妖物附體了好一會兒,阿蘭醒轉後還有些犯迷糊,不知身處何地,一時間隻是捂著心口喘氣。
    韓寶英一見阿蘭醒覺,欣喜萬分,喊道:“蘭啊,你好些了沒有?”
    阿蘭聽到有人喚她,抬眼看了一看,見是自家阿娘,才慢慢的回過神來,隻聽她呐呐問道:“阿娘,方才我還在夥房裏的,怎麽到這來了呢?”
    韓寶英見到阿蘭安然無恙,頓時籲了口氣,語帶哭意低聲責備了起來。
    “你怎麽能讓‘長梧’離開你呢!趁著‘長梧’不在你身邊,妖物一下就上了你的身了!你這麽不聽話,你是要氣死娘嗎?”
    阿蘭看著自家阿娘,苦笑道:“我擔心福生少爺嘛!少爺對我很好,老爺和夫人對咱們家都好!可娘你總說咱們欠著陸家恩情呢!我想著娘這麽辛苦,如果能早日把這恩情還了,娘就不用沒日沒夜的幹活了……”
    韓嬸聽了阿蘭的話,心中滿是愧疚,她摸了摸阿蘭的臉,柔聲說:“好孩子!咱們這回救了福生少爺,就能把恩情還了,到時候咱們就離開這,去找你祖爺爺好嗎?”
    阿蘭“嗯”的一聲點了點頭,韓嬸將她扶了起來,這時才吩咐道:“娘要先對著這妖物了!你先到老爺和夫人那邊去,離這妖物遠點!”
    說完,她瞅了瞅妖怪,眉目間盡是凝重之色。
    阿蘭不敢多想,緊忙往韓嬸身後退去,一直退到我爹我娘、法濟等人的身邊。
    阿蘭一見我正倒在我娘身邊,緊忙問道:“夫人,少爺他怎樣了?”
    我娘一副憂心忡忡的神情,低頭垂淚道:“已經過了三更,福生還未蘇醒……”
    一聽到我娘說我仍未蘇醒,韓嬸便轉過頭緊緊地盯著那妖物。
    眼前的黑色膿水正緩緩的翻動著,似乎並不想離開,但也不敢上前。
    韓嬸對那妖物冷冷說道:“你把福生少爺也放了吧……”
    韓嬸這話一出口,那妖物似乎抖了一抖,翻出白慘慘的眼珠子來,一條縫隙從黑色黏液上裂開,夾雜著金屬摩擦的怪響,發出了古怪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在咬牙切齒。
    “別的條件都可以,卻唯獨此人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