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狗頭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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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聲我異常熟悉的聲音。
    “娘——”
    這一句痛苦不堪聲嘶力竭的聲音!
    是阿蘭的聲音!
    我心中暗道不好,趕緊跑近前去一看。
    這時候我就看見白修女正拚命將阿蘭攔在身後,她們身後還有幾十號人,亂糟糟的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阿蘭似乎很是痛苦,奮不顧身的要往玫瑰堂擠進去,幸虧被白修女給攔住了,不然被掉落的瓦片砸中可不得了!
    而嘉瑟神父渾身上下都是黃土,他挺直著腰板,正在與一個生麵孔不停地說著話。
    但他說話的表情,讓我很是詫異!
    此時此刻,他臉色發白,嘴巴張合的幅度很大,情緒顯得異常激動!
    我曾聽我娘跟我說過,這個德國神父家學祖傳的西醫,為人非常刻板,平日裏難得見到他高興或生氣的時候。
    因為他板起麵孔來跟木頭一樣,李小花還給他起了個外號,叫“木驢”。
    如今這“木驢”居然也轉性了,這可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我趕緊走近前去,到了玫瑰堂邊上才聽清楚嘉瑟神父說的話。
    他拿著張紙,衝著一個人在憤怒地咆哮:“邱白棟,我們教會與你已經簽了五十年的租賃契約,這教堂不是你想拿走就可以拿走的!”
    這個叫邱白棟的人聽了他的話,搖頭苦笑道:“洋大人,不是我非得把這塊地給它賣了呀!我也是迫不得已的呀!”
    嘉瑟神父氣的臉色煞白,問道:“好!土地你可以賣掉,可是你有什麽權利處理我們教堂的房產?”
    邱白棟指了指倒塌了一截玫瑰堂,沒好氣的說:“洋大人您是後麵來的吧!也難怪您不知道!這幾處土房子都是我的祖產,大清朝的時候讓官府安排著租了給你們,我不願意也不行啊!”
    “雖然你們是修繕了幾處地方,也加蓋了一個鍾樓,可說到底這房子還是我的呀!這租賃契約上可是寫得明明白白的呢!”
    “現在已經是民國啦!我遇上了急事要用錢!所以就把它給賣啦!”
    “賣啦?”嘉聶神父嚴肅地問道:“你就是要賣,我們也應該有優先權的!你到底賣給誰啦?”
    這時候突然傳來一個陰陽怪氣又極為傲慢的聲音。
    “賣給我啦!”
    我順著聲音一看,隻見邱白棟身後走上來一群人,全都是家丁打扮的壯漢,這些漢子簇擁著一個大腹便便的胖子。
    這胖子將邱白棟一把推開,頤指氣使地站到了嘉瑟神父麵前。
    嘉瑟神父似乎有些不安,盯著他看沒有說話。
    這個胖子卻仰起頭來頂著德國佬高挺的鼻子,指了指旁邊的玫瑰堂,陰陽怪氣的笑道:“這房子賣給我啦!你這個洋鬼子還想跟我鬥嗎?”
    嘉瑟神父扶了扶鼻子上的眼鏡,正了正嗓子,問道:“多少錢?你把蘭園這塊地賣給我們教會吧,你的慈悲之心,上帝會保佑你的……”
    “賣給你?”
    胖子嘿嘿一笑,抬起一個巴掌來,伸出兩個手指甩了一甩,隻聽他趾高氣昂的說:“我們鑫發肉鋪出兩百大洋,你出得起嗎?”
    嘉瑟神父轉頭看向邱白棟,嘴唇顫抖著問他:“這塊蘭園的地一年的租金也才五塊大洋,怎麽可能這麽貴!”
    邱白棟拍了拍腦門,苦笑道:“還不是我手氣不好!在賭坊裏輸給這時富貴兩百大洋!我哪有兩百大洋呀!他就說拿這塊地來抵債吧!所以我就……”
    “我也是走投無路啊……”邱白棟唯唯諾諾的說著,臉上滿是愧疚的神情。
    嘉瑟神父聽完後歎了口氣,回頭跟白修女問了句:“白修女,我們賬戶還有多少錢?”
    白修女滿是為難的表情,猶豫了片刻才說:“神父,我們汀州教區三個教會一年的開支也不過五十大洋,這幾年雖然收了些善款,但育嬰堂裏孩子很多,開銷日漸難以為繼……”
    “現在賬麵上也就剩下二十三塊錢了……”
    “嘿嘿嘿……”這個叫時富貴的胖子踱步出來,趾高氣昂的喊道:“沒錢的話,我可要拆房子啦!你們想保住房子就得拿出錢來!”
    “可你們有兩百大洋嗎?有嗎?”
    這死胖子隨即大聲嚷嚷了起來:“我不僅要拆了這破教堂,還要把這處蘭園所有的墳地都給鏟平,圈起來,全都改成豬圈和殺豬場!”
    旁邊圍著的百姓一聽這話,哭成一團:“不要啊!我們的祖墳都在這裏呀!時少爺您行行好吧!”
    “那些無主的墳地更是可憐啊,沒了這蘭園,可真就成了無主孤魂啦……”
    嘉瑟神父和白修女更是難過低下了頭,呆呆地站立在那裏。
    “時少爺,您不能做這麽缺德的事情啊!”還有百姓在苦苦哀求著。
    “我也不想啊,”時富貴兩手一攤,陰陽怪氣的笑著,“可你們有錢嗎?有嗎?”
    當所有人都手足無措之時。
    “我有——”
    我高喊了一聲,立馬跑了過去,站到時富貴麵前。
    時富貴把我上下打量了一遍,指著我陰陽怪氣的笑道:“你有?就你?你一個叫花子能有兩百大洋?”
    我一聽滿心不解,趕緊把自個上下一打量,隻見此時的我身穿李小花破舊的僧袍,臉上經過昨天夜裏中邪時的折騰,一摸也是髒兮兮的一片。
    我頓時明白過來了,原來這富貴見到我這副模樣,是把我當成叫花子了。
    這時候,時富貴和他身後的家丁紛紛指著我訕笑了起來。
    “一個臭要飯的也來胡鬧……”
    我眼珠子咕嚕咕嚕一轉,頓時想到了個鬼主意,於是嘻嘻一笑:“不就兩百大洋嘛!叫花子我有!”
    時富貴一聽更訝異了,問我:“你個叫花子,哪來的兩百大洋呀?”
    我摸了摸腦門,笑道:“小弟也是撞了狗屎運了……前幾日在這蘭園的土地廟夜宿,我撿了塊狗頭金……”
    接著我又說了句話,而這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我滿臉堆笑伸出一個巴掌來,五個手指晃了一晃。
    “當鋪說了,這塊狗頭金,可值五百大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