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登雲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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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白棟被時富貴逼著把土地買賣的字據立下了。
    為了抵償賭債,他被強逼著按了手印了。
    白字黑字,誰都抵賴不了。
    我看著這出滑稽戲,心裏頭可真是五味雜陳啊。
    要是昨天,能一百大洋把這荒地賣了,我估摸著邱白棟睡覺都要笑醒了。
    可今日同樣一塊蘭園的地,他一千大洋賣了,卻哭成了個淚人,這後悔的呀……
    要說這人呐,那可真是奇妙無比……
    金山銀山,全靠本少爺一張嘴啊……
    我活絡了一下四肢,衝著時富貴問道:“時少爺,字據立好啦?”
    時富貴拿著地契文書拍了拍,衝我笑道:“看看!這白字黑字的,現在都是我的啦!小二兄弟,如今要看你的本事啦!”
    “隻要挖出來,有我的,就有你的!”他使勁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點頭哈腰地轉到邱白棟麵前,指著他手裏的銀票說:“老邱,事情都已經這樣了,你也別後悔了,趕緊把錢收好吧!”
    邱白棟聽了我的話,看了我兩眼,滿眼都是不舍的神情,把銀票一把塞懷裏,就蹲在地上開始自顧自的哀聲歎氣起來了。
    “這賭債的欠條,我可幫你撕了啊?”我隨口衝邱白棟問了一句。
    “撕吧!撕吧!一了百了!”邱白棟頭也不回,無奈的衝我擺了擺手。
    我長身而起,將邱白棟賭債的字據片刻撕得粉碎,一把揚了起來,這些碎紙片如同春天的梨花一般,在風中洋洋灑灑四散飄落。
    我轉頭跟時富貴問道:“時少爺,美嗎?”
    時富貴笑著跟朵花似的,“美!今天可是本少爺最美的日子了。”
    我心中暗暗偷笑:美吧!趕緊美!本少爺要再變一個戲法了。
    剛才是變出了金山銀山……
    這一回,本少爺要把這金山銀山,立馬給你變成金紙銀紙。
    這時候時富貴轉頭看了看我,笑著說:“小二兄弟,現在就有勞你帶我們去找那個地窖吧!”
    我詫異的問道:“時少爺,我什麽時候說過有地窖啦?”
    “哎,不是你說的嗎?”時富貴一聽訝異了,“不是你說你有個藏寶的地,是你娘留給你的嗎?”
    我搖了搖頭,笑道:“我說你就信,噢,你是豬腦子呀?”
    “啊?”時富貴看著我臉色都變了,問道:“你……你說什麽?”
    我一本正經的說:“我編個故事而已,你還真的當真啦?”
    “你!”時富貴氣得滿臉通紅,手指著我不停的抖,“你這個死叫花子,你竟敢騙本少爺!”
    我指著他手裏的文書說:“我也沒騙你呀!你不是要買地嗎?如今地不是買了嗎?”
    時富貴抓著手裏的文書氣得發抖,“我呸!我買塊破荒地,我花了一千塊大洋買了個破荒地……你個臭要飯的!”
    我笑道:“你覺得不值嗎?那你幹嘛還花兩百大洋買這塊荒地呀?我看五十塊錢都不值!”
    時富貴一聽,氣得癱倒在地,拽著文書哭喊道:“我造孽呀!我中了什麽邪啦!我花這錢來買這廢物……”
    我見了他這幅模樣,笑的東倒西歪。
    時富貴見我在笑他,趕緊翻身坐起來,指著我罵道:“好你個臭要飯的,敢耍本少爺,來人!給我打!”
    他身後的幾個壯漢一聽號令,紛紛向我衝了過來。
    我緊忙一擺手,笑道:“等會!你要是不想要,可以賣給我呀!”
    眾壯漢一聽這話都停了下來,回頭看了看他們主子。
    時富貴聽了我的話,眼睛裏倒是冒了光了,他急忙從地上爬起來,衝到我的麵前問:“你要買,你出多少錢?”
    我說:“這塊荒地到處都是墳堆,這個教堂也叫你們給弄壞啦,如今還能買來做什麽呢?五十塊大洋都嫌多啦!”
    時富貴一聽氣得大喊:“好你個死要飯的,給我打!”
    “哎,等會,”我又擺手道:“我也不會讓你吃虧的。”
    “這樣吧,你花了一千塊大洋買了這塊地,扣除那兩百賭債,實付是八百大洋吧?”
    時富貴呐呐的點了點頭。
    我笑著說:“這八百大洋,我出啦!”
    時富貴一聽喜上眉梢來,“你說話算話?”
    我點了點頭說:“快立字據吧,我說話算話!”
    時富貴趕緊拿起一邊的紙筆寫了起來,寫到半截他突然臉色一邊,自言自語道:“不對啊!你個臭要飯的,哪來的八百大洋呀?你莫不是又要騙我?”
    我正想著道出自己身份呢,這時候人群中擠出來一個人,一下幫我解了圍了。
    隻聽此人衝我喊道:“少爺,你可讓我一頓好找呢!老爺夫人都擔心你呢,你怎麽跑這來啦?”
    我轉頭一看,發現這說話的居然是藍友全,於是笑道:“沒事!我買塊地呢!”
    一旁的邱白棟見到藍友全,趕緊上來問:“哎!我說藍管家,你不是在本縣首屈一指的陸家高就嗎?平日裏見你都高高在上的,怎麽這回跟這個叫花子客氣起來啦?”
    藍友全指了指我,笑道,“這是我們家陸少爺,我不跟他客氣我跟誰客氣啊?”
    “啊?”邱白棟當場傻了眼了。
    時富貴更是驚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顫抖著問我:“你是陸家的陸少爺?”
    我笑著點了點頭,甩了甩身上破爛的僧袍,“我就是陸福生,如假包換!”
    “那……這字據?”
    時富貴顫巍巍的指了指手裏的文書。
    我收了笑臉,一本正經的對他說:“時富貴,我出八百大洋,你趕緊轉給我吧!我立馬現付給你!你一分錢都不虧!”
    時富貴一聽喜上眉梢來,趕緊把新的轉讓文書寫完並按了手印,我正要按手印之時,突然旁邊傳來一聲暴喝。
    “時富貴!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宿教首的話你也敢不聽!”
    我抬眼一看,隻見一群人從人堆裏擠了進來,這些人全都身穿青色道袍,領頭的一個竟然是吳良興!
    我也訝異了,不明白吳良興為何會在此時出現。
    吳良興二話不說,走上前來將時富貴手中的文書字據搶過來一看,笑道:“既然你已經將蘭園的地買下了,那就是我錯怪你了!回去我給你請功!”
    時富貴苦著臉說:“吳教長,你就給我了兩百大洋,我是花了一千大洋才買下來的呀!我可是賠了血本啦!”
    吳良興冷笑道:“這塊破荒地五十大洋都嫌多,你這個混球,你怎麽竟然花了一千大洋?”
    時富貴指了指我說:“還不是這個陸家的陸少爺,他害我的!”
    吳良興轉頭看了看我,開口就問我:“你就是南門陸家的陸少爺?”
    我沒好氣的回了一句:“我就是!”
    吳良興聽了點了點頭,冷笑道:“你們陸家好大的氣派!敢欺負到我易貫道的頭上來啦!”
    我冷笑道:“我哪敢呐?我這不是要把這塊地買下來嗎?我出的錢,時少爺也不吃虧不是嗎?”
    吳良興轉頭看了看時富貴,時富貴苦著臉說:“這陸少爺願意出八百大洋買下來,我也不吃虧嘛!”
    吳良興衝他冷笑道:“你是不吃虧,宿教首給你的兩百大洋呢?都讓狗吃啦?”
    時富貴趕緊一想,摸著後腦勺呐呐道:“是啊,我還拿了宿教首兩百大洋呢?這錢我怎麽忘啦?”
    我見這時富貴的腦子比豬還笨,就笑了,“好!不就兩百大洋嗎?我再加兩百,一千大洋賣給我,行了吧?”
    時富貴一聽喜上眉梢來,正想開口說話,卻被吳良興一把攔住。
    吳良興衝我冷笑道:“你一千塊大洋想買,我還不願意賣呢!”
    時富貴苦著臉哀求道:“吳教長,我們家就是個賣肉的,這一千大洋我們可賠不起呢!”
    吳良興盯著他冷笑道:“好!你賣吧!”
    時富貴一聽笑逐顏開了,“我替我爹謝謝您啦……”
    可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吳良興冷冰冰的說:“你要是敢賣,我們易貫道就讓你們鑫發肉鋪從此在南武的地界上消失,你信不信?”
    時富貴一聽這個,頓時臉色變得煞白,顫抖著說:“我……我不賣啦……”
    “這才聽話嘛,”吳良興陰笑道:“我們易貫道不會虧待你的,到時候給你個分壇大弟子的身份,你也可以把錢再掙回來嘛!”
    時富貴聽了冒了一頭的冷汗,支支吾吾應道:“一切都聽從吳教長吩咐……”
    吳良興轉頭冷冷看了我一眼,“怎麽樣?陸少爺,現在你還跟我們鬥嗎?”
    我見了這幅情形,心裏也是鬱悶,開口問道:“吳良興,你要怎樣才肯把這塊地讓給我?”
    吳良興冷哼了一聲,說:“你要這塊地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要勝得過我們,我可以讓給你!”
    我一聽心中暗喜,問道:“好!本少爺就跟你比一比,你想比什麽?”
    吳良興一聽笑了,大喊一聲:“把登雲梯給我抬上來!”
    人群外麵一陣紛亂,我就看見三個易貫道徒抬了一根直溜溜的圓木上來,圓木頂上係了幾條手臂粗的麻繩,還插了一麵黃色小旗,旗上寫著“長生老母,萬世獨尊”八個字。
    吳良興將道徒將圓木抬到眼前,將他手裏按了時富貴手印的轉讓字據纏在小旗上係緊,衝我笑了笑。
    我不明所以,隻是愣愣的看著。
    這時候就見七八個易貫道徒拎著鏟子在玫瑰堂前的空地上挖了個坑,把這根圓木抬過去立在坑中,那圓木頂端的三根麻繩被這七八個易貫道徒分別拉住,使勁往外一扯,一下就將這根圓木高高的立了起來。
    我抬頭一看,隻見這根圓木有七八丈高,心中頓時明白過來,這什麽叫做“登雲梯”了。
    我曾聽二叔跟我說過,有些歪門邪道興起之初,為了吸引信眾,就常常組織門下弟子在街市展示所謂的“神功”,就是安排一位乩童,在眾目睽睽之下,或是神打自殘,或是火中取栗,總之是常人不敢做也做不了的事。
    隻要亮出“神功”後仍是安然無恙,乩童便自稱長生老母保佑,那圍觀的百姓更是信以為真,紛紛入教成為信眾,令這些歪門邪道逐步壯大,有些甚至大到連地方官府都不敢過問的程度。
    如今這易貫道在我麵前擺出“登雲梯”,顯然是有意要與我比試一下這爬高登雲的本事了。
    這吳良興很是歹毒,他不僅想要我當眾出醜,更是想要用乩童當眾演化他們易貫道所謂的“神功”!
    如果他們勝出,便可稱長生老母保佑,再宣揚他們那些蠱惑人心的教義,將來更是會以所謂的咒法害人斂財。
    而如果我輸了,我就當場變成了助紂為孽之徒了。
    我一想到這裏就暗暗咂舌不已,心裏更是叫苦不堪。
    我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怕高呀!
    我可要怎麽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