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春耕掛懷白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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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聽燕十一說完這些往事,深深的歎了口氣,“燕大哥,沒想到你如此委屈……”
    燕十一看了看身旁的白玲兒,歎道:“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
    我點了點頭,跟白玲兒問道:“白姐姐,想必那位給燕大哥奉上臨行酒的,就是姐姐你吧?”
    白玲兒朝我微微一頷首,“回福生少爺的話,那女子正是奴家。”
    “你與燕大哥隻是萍水相逢而已,”我看了看她,訝異的問道:“可是為何要為他奉上一碗臨行酒呢?”
    白玲兒說道:“其實燕大哥行刑當日,是我與他第一次見麵,但是……”
    白玲兒沉默了良久,看了看燕十一,終於說了一句話出來。
    “燕大哥對我家恩重如山,奴家即便陪了性命也難以報答!”
    這句話一說出口,令我們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恩重如山?
    這未曾謀麵之人,卻恩重如山,實在是聞所未聞之事。
    我急忙問道:“還請白姐姐為我等解惑,這恩重如山是怎麽一回事啊?”
    白玲兒踱了幾步,目光投向了無妄海沉靜而黑暗的湖麵,似乎陷入了遙遠的回憶,“那就要從武所圍城的半年前說起了……”
    武所圍城的半年前,那是大清同治三年的三月,正是入春的時節。
    在這個季節,冰雪消融萬物複蘇,南武正是春耕開始的時候。
    白玲兒早年喪母,他的父親叫白若文,正是當時的南武縣主薄,當時正值清廷圍剿太平天國最艱苦的年份,鄉裏的男子很多都被湘軍征募,男丁愈發稀少,人力不足更是雪上加霜,眼看春季過半,田地播種不足三成,他想到了一件極為棘手的事。
    所謂春耕夏澇,南武地處汀江下遊,往年就常有水患發生,眼下耕種已是不足,一旦遇到夏澇,隻怕到了秋季連往年兩成的糧食都收不上來了,屆時不僅課稅大幅度下降,甚至極有可能發生數十年未遇的饑荒。
    白若文思前想後,還是向縣令沈玉田呈報了相關實情,沈玉田聽白若文提及官府課稅劇減的預期,也是眉頭緊鎖,正擔憂著自己黯淡的前程,隻怕今後再無升官發財的機會了。
    這時候旁邊有個人說了一句話出來,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隻聽此人說:“大人無須憂慮,下官有一妙計,可解眼下的難題。”
    白若文定睛一看,隻見此人是南武縣典史張士朗,此人主管南武縣的刑獄,按理說與征糧課稅等事務並無幹係,因此他這一出口,倒是令白若文很是詫異。
    這時候就聽沈玉田急忙問道:“哦?張典史你有妙計,那快說來聽聽。”
    張士朗笑道:“大人憂慮之事,無非是因為人丁缺少,這並無難處,我立馬可為大人變出五百男丁來。”
    沈玉田聽了倒是訝異了,問道:“莫非你是學了撒豆成兵的法術,要給本官變出這五百男丁。”
    張士朗一聽趕緊說:“大人真是說笑了,下官哪有這古怪的法術啊,下官說的是咱們南武監牢裏關押的那五百壯丁呢!”
    沈玉田聽了尚有些糊塗,但是白若文倒是明白過來了。
    近幾年太平軍愈發頹勢,幾番戰敗時潰散的人馬極多,有不少當年追隨的潰兵,因為剪了辮子不敢聲張,怕被官府查問隻好剃了光頭回鄉,曾國藩得知後多番下令進行清鄉,要求各地官府從重查辦這些太平軍餘孽。
    南武縣去年清鄉時,陸續抓了不少光著腦袋身份不明的男子,有些過境的山民隻要光著腦袋也抓,而且還越抓越多,如今聽說南武縣監牢裏都已關押了近五百人了,實在是有些人滿為患了。
    這張士朗的意思也再明白不過了,他是想暫時借用這監牢裏關押的五百壯丁,算是增加些人手吧。
    沈玉田想了一會也想明白了,但是卻臉色一沉,擺手道:“此事萬萬不可,如今上峰早已下令,這些可疑人等一概要從重查辦,不可擅自放出來的。”
    張士朗眼珠子咕嚕咕嚕一轉,笑道:“其實這些疑犯大多都是外地流民,哪有這麽多長毛啊……”
    他走近沈玉田,貼著耳朵竊竊私語了許久。
    “如此……”
    白若文就見這沈玉田朝自個瞄了一眼,眼神有些古怪,他也一時間想不明白,心中有些納悶,但也隻能一聲不吭的低頭站在一旁。
    片刻之後,沈玉田踱下堂來,一把拉起白若文的手說:“白主薄,你方才提及春耕人力短缺,本官也是焦慮不安呐!”
    白若文作揖道:“大人能體察民情,實乃百姓之福!”
    “這樣吧,”沈玉田萬分懇切的說:“本官將這五百疑犯交由你安排耕作,你看可好?”
    “大人的安排好是好,”白若文點了點頭說:“可是這些人畢竟都是疑犯,這看顧之職該如何安排呢?”
    一旁的張士郎這時候說話了,“哎,白主薄,你這就多慮了,我即刻安排十個鄉兵幫你,這看顧的事不就解決了嗎?”
    白若文正想開口再問,張士郎卻搶先說:“這五百人白天交給你安排,你隻需負擔監察之職即可,到了晚間你再把這些人押回監牢移交給我,不就好了嗎!”
    白若文想了一想也覺得有些道理,就是感到了一絲不安,他也不知哪裏不對,就是覺得有些古怪罷了,一時間沉默不語。
    沈玉田見他這幅模樣,趕緊開口說:“白主薄,你看這人手一多,眼下的春耕可就快多啦!你就算是為百姓立了大功啦!”
    張士朗也跟著附和道:“那是!屆時大人還應呈報上峰好好表彰一下才是呀!”
    白若文聽了這些溢美之詞,不好推遲,也隻好唯唯諾諾的先應承了下來。
    到了第二日,張士朗果然撥發了十名鄉兵給白若文,白若文帶著監牢裏關押的五百人下地幹活,這些鄉兵就在四下看守著,如此一來倒也安穩。
    這五百壯丁在監牢裏關押了大半年,如今能出來活動活動,也是歡欣不已,下了地幹活也算賣力,一時間將春耕進度加快了許多。
    不足兩月,春耕眼看要收尾了,這時候一個難題冒了出來。
    這個難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是白若文之前也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出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便是這五百疑犯的工錢要如何給付呢?
    這天下,哪有做工不給錢的呀?
    不給錢就怕要出亂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