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被抽幹，凝固成一塊沉重的水晶，壓在宿舍裏每個人的心頭。
    白夢蘭和宋芬臉上的笑容還未褪盡，就僵在了嘴角，兩人麵麵相覷，誰也不敢先出聲打破這份死寂。
    季弘毅就那麽杵在原地，像一尊被雷劈中的雕像。
    他眼睜睜看著陳詩韻和那個叫張偉的男生並肩走出門口，聽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和低語輕笑，腦子裏“嗡”的一聲，炸成了一片空白。
    完了。
    真的完了。
    半年前是自己親口拒絕了她，現在她身邊有了別人，這是報應。
    他低頭，看著腳邊那幾個花花綠綠的行李箱，裏麵裝滿了他精心挑選的、自以為能代表心意的禮物。
    那些在港城頂級商場裏閃閃發光的東西，此刻看來，就像一堆無人認領的垃圾，充滿了諷刺。
    “季……季總，你別誤會，詩韻她跟張偉隻是普通同學……”白夢蘭鼓起勇氣，結結巴巴地想要解釋。
    “對啊對啊，就是一起搬個書，他們……”宋芬也急忙附和。
    季弘毅卻像是沒聽見，他擺了擺手，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沒事，挺好的。”
    他轉過身，對身後的保鏢說“把東西……都搬回去吧。”
    算了。
    徹底算了。
    人家已經開始了新的生活，自己再死皮賴臉地湊上去，算什麽？徒增笑料罷了。
    江玥一直沒說話，就這麽靜靜地看著。
    她把表哥臉上那副從天堂墜入地獄的絕望，和陳詩韻轉身時嘴角那一閃而過的、壓抑不住的得意，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演？
    跟她玩這一套？
    眼看著季弘毅真的要放棄，指揮著保鏢去搬箱子，江玥終於動了。
    她伸手攔住保鏢，然後慢悠悠地走到季弘毅麵前，一臉“為你著想”的關切。
    “表哥，這就放棄了？”
    季弘毅抬起布滿紅血絲的眼睛，頹然道“小玥，別說了，是我自作自受。”
    “行吧。”
    江玥點點頭，語氣平靜得像在談論天氣，“既然你不要了，那這些東西也別浪費了。我幫你處理。”
    處理？
    季弘毅愣了一下，沒明白她的意思。
    隻見江玥彎下腰，打開了其中一個最大的行李箱，從裏麵拎出一條璀璨奪目的鑽石項鏈，對著燈光晃了晃。
    “嘖嘖，表哥你眼光真好。不過既然詩韻用不上了，我看就送給那位張偉同學吧，全當是我們季家給的賀禮了。”
    她轉頭看向目瞪口呆的白夢蘭和宋芬，笑眯眯地問“對了，你們知道那個張偉同學，住哪個宿舍嗎？家庭條件怎麽樣？我表哥出手，賀禮可不能太寒酸了。”
    這話一出，不止是季弘毅，連白夢蘭和宋芬都傻了。
    送……送給張偉？
    季弘毅的臉瞬間就綠了，他一把搶過江玥手裏的項鏈，聲音都變了調“小玥！你胡鬧什麽！這是給詩韻的！”
    “可她不是已經有男朋友了嗎？”
    江玥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咱們總不能拆散人家吧？做人得厚道。我看這樣，項鏈、手鐲這些女孩子的東西，咱們就送給詩韻。至於手表、鋼筆這些，就送給張偉，祝他們長長久久。”
    她越說越起勁，甚至還煞有介事地開始分類。
    “陸銘川，過來搭把手，幫我把這些‘賀禮’分一分。”
    陸銘川二話不說，走上前，麵無表情地拎起一個裝滿名牌包的袋子……
    這下，季弘毅徹底急了。
    這叫什麽事！
    他追人的禮物，轉眼就要變成祝情敵長長久久的賀禮了？
    “不行！絕對不行！”
    他吼了一聲，像護崽的野獸，張開雙臂擋在那堆禮物前麵，“這些都是我的！誰也不準動！”
    “表哥，你這就沒意思了。”
    江玥抱起手臂，涼涼地開口，“是你自己說要放棄的，現在又反悔？你看看你這沒出息的樣子，難怪人家詩韻看不上你。”
    她故意拔高了音量，確保宿舍門口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一個大男人，喜歡就去追，去搶啊！人家還沒結婚呢，你怕什麽？就算結了婚，隻要鋤頭揮得好，沒有牆角挖不倒！你現在這副慫樣，白白把我送你的《孫子兵法》都給浪費了！”
    這番驚世駭俗的言論，把在場所有人都震得外焦裏嫩。
    白夢蘭和宋芬張大了嘴，幾乎能塞進一個雞蛋。
    季弘毅也是一臉懵，他什麽時候看過《孫子兵法》了？
    就在這時，宿舍門口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陳詩韻去而複返，她俏臉漲得通紅，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一雙杏眼死死地瞪著江玥，裏麵又是氣憤又是委屈。
    “江玥！你胡說八道些什麽！”
    她身後，那個叫張偉的男生一臉茫然地探頭進來，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江玥看到她，仿佛才發現似的，露出一抹恍然大悟的笑。
    “哎呀，詩韻你回來啦？正好，我正跟我表哥說呢，既然你有喜歡的人了，我們也不能小氣。這些東西你隨便挑，就當是我表哥祝你幸福的。以後咱們還是好姐妹，你跟張偉同學要是辦酒席，可千萬要請我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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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陳詩韻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憋過去。
    她哪裏是真的跟張偉有什麽，不過是被季弘毅當年那句“我們不合適”傷透了心，又見他浩浩蕩蕩地提著禮物來，存心想晾晾他，挫挫他的銳氣。
    誰知道，這個男人不按常理出牌，居然直接就要放棄！
    更可氣的是江玥，居然還在這裏煽風點火，要把她跟張偉湊成一對！
    她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季弘毅，聲音都帶上了哭腔“季弘毅！你就是這麽對我的？我走了你連追都不追一下，還讓江玥在這裏說這些風涼話！你這個膽小鬼！懦夫！”
    被點名的季弘毅，看著眼前這個滿臉淚痕、又氣又急的女孩，那顆沉到穀底的心，忽然“怦”地一下，活了過來。
    她哭了。
    她在乎。
    她不是真的有別人了！
    這個認知，像一道閃電，劈開了他腦中的混沌。
    所有的頹喪、絕望和自我懷疑，在這一刻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氣和衝動。
    他再也顧不上什麽麵子，什麽風度，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在所有人驚愕的注視下，一把抓住了陳詩韻的手腕。
    他的手滾燙，力氣大得嚇人，像是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裏。
    “我就是膽小鬼！我就是懦夫！”
    他紅著眼睛，幾乎是咆哮著喊了出來，“我半年前拒絕你，是因為我混蛋！我怕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我怕我配不上你！這半年我天天都在想你，我做夢都想回來見你！”
    “我看到你跟別的男人站在一起，我嫉妒得快要瘋了！我就是個混蛋！是個徹頭徹尾的慫包！”
    他語無倫次，顛三倒四，完全沒有了平日裏季大少爺的半點影子，像個走投無路的孩子，隻能用最笨拙、最赤誠的方式，剖開自己的心。
    陳詩韻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眼淚還掛在睫毛上，忘了往下掉。
    整個宿舍，連同門口的張偉，都石化了。
    季弘毅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死死地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宣告。
    “陳詩韻，我喜歡你！”
    “你別跟別人走，做我女朋友，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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