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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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當森然道:“大帥,不如趁敵不備,先擊破這股冀州軍再說。”
韓當的膽子不是一般的大,以區區三千陷陣,竟然就敢硬撼萬餘冀州官軍,當然這也有全軍裝備了馬蹄鐵和雙邊馬鐙的緣故,見識過這兩樣利器的陷陣營諸將心中都是自信滿滿。
嚴展書神色陰沉,凝聲道:“傳令,給馬匹上口套,人人嘴含樹枝,全軍開進左邊林子裏隱匿,任何人都不許說話,違令者斬立決!”
“諾!”於氐根、韓當和雷公同聲答應,領命去了,旋即三千陷陣營就在夜色的掩護下躲進了左邊那片濃密的樹林裏,這時候,大雪下得更緊,隻片刻功夫,陷陣營留在雪地上的馬蹄印就漸漸地變淡了。
密林往東數裏,寬闊平坦的官道上,袁紹正率領萬餘官軍連夜北上,因為認定了嚴展書的陷陣營已經離開了鄴城,早已經遠在百裏之外,所以袁紹一味催軍疾進,根本就沒有派出探馬,於路查探敵情。事實上袁紹也不認為嚴展書的三千陷陣會掉頭南下在半路伏擊官軍,甚至心中還巴不得嚴展書會這麽做。
火把幽暗的光芒照耀下,萬餘大軍像潮水一般漫過了官道,頃刻間已經將三千陷陣營留下的淡淡馬蹄印淹沒,幾乎沒有人留意到這個細微的破綻。
官軍開過足足半個時辰之後,三千陷陣才轉出密林重新上了官道,韓當凜然道:“大帥,現在我們總可以打火把了嗎?摸黑趕路可真夠辛苦的,你瞧,好多弟兄都摔得鼻青臉腫了,馬也跛了十幾匹了。”
“不行!”嚴展書幹脆利落地拒絕了韓當,森然道,“告訴弟兄們,摔斷了鼻子,還有嘴巴可以吸氣,如果隊伍暴露了行蹤,那就要用命去拚了,一句話,絕對不許打火把暴露目標!”
“遵命!”被剋了一頓的韓當厲聲吼道,“不許打火把暴露目標。”
雷公附和了一句,又小聲地問:“大帥,啥叫目標?”
“就是你自己!”嚴展書哭笑不得,深吸一口冷氣,大聲道:“全軍開拔,奔襲——廣平!”
嚴展書終於下定決心,正所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開弓已經沒有回頭箭了,哪怕廣平留有五千官軍,他也得去碰碰運氣!這個時候,再想掉頭北上去太行山已經來不及了,一個不好還會落進冀州軍南北夾擊的包圍圈裏,那就徹底玩完了!
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出其不意打下廣平,徹底打暈袁紹和冀州軍,讓他們搞不清陷陣營竟究在哪裏,究竟有多少人,又究竟要去哪裏?然後等冀州軍從鄴城急急忙忙殺回廣平時,再出其不意北上太行。
到了那時候,被虛虛實實徹底搞暈了頭的冀州軍將再無從判斷三千陷陣營的真正目的,將再不敢輕舉妄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三千陷陣營絕塵而去。
這——就是嚴展書借鑒華夏開國太祖四渡赤水想出來的妙計,實則虛之,虛則實之,先來來回回跑幾趟把敵人調動起來,然後一通亂拳打死老拳師,等敵人被打暈了頭不知所措時,他才可以從容離去。
廣平城東,呂曠高倨城樓之上。鵝毛大雪下得正急,城樓上警戒守衛的士兵早已經成了一座座雪雕,呂翔極目遠眺,隻見零星的火把從北方的地平線上蜿蜒而來,隱隱夾雜著亂哄哄的人聲,有一支三千餘人的隊伍正向著廣平城艱難開來。
呂曠眸子裏流露出冰冷的殺機,低聲道:“降下旌旗,熄滅火把!任何人不許出聲,沒有本官命令,亦不許放箭!”
呂曠的命令流水般傳達下去,很快,旌旗降下,火把熄滅,東城樓上陷入了一片黑暗,從城外遠遠望去,就像是座死城,了無生氣。
楊奉使勁吸入一口冰冷的空氣,絲絲涼意讓他燥熱難忍的胸膛變得舒服了些。
前麵就是廣平了,可憐五千餘生死兄弟,凍死的凍死,餓死的餓死,到現在已經隻剩下三千多人了,那死掉的的一千多兄弟是再活不過來了。
楊奉回過頭來,火把的微光照著三千多條漢子,原本生龍活虎的弟兄們現在卻像一個個無家可歸的乞丐,形容狼狽,麵有菜色,許多人衣不蔽體,在寒風和大雪中簌簌發抖,回想當初的風光,看看現在的淒慘,楊奉眸子裏不由掠過一絲黯然。
幸好,廣平已經到了,到了廣平,就是到家了,就算嚴展書不願收留他楊奉,可身後這五百多號弟兄他總是會收留的吧。
楊奉抬起頭來,向著暗沉沉的城樓大喊道:“城樓上的弟兄聽清了,我是下曲陽黃巾軍地公將軍麾下大帥楊奉,今率三千兄弟前來投奔,快去稟報嚴大帥,打開城門讓我們進去吧。”
“開城門吧,我餓,給點吃的吧。”
“行行好吧,我快凍死了,開門哪。”
楊奉身後,三千多號黃巾殘兵紛紛圍將過來,聚集在城門吊橋下向著城樓上的守衛連聲哀求,一時間,哀嚎聲響成一片,那情景,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城樓上,呂曠卻是目光如刀,表情猙獰,鏘然抽出寶劍一指城外的,厲聲喝道:“舉火,放箭!”
霎時間,城頭上火把通明,早就窩在女牆下嚴陣以待的數百名弓箭手長身而起,張弓如滿月,鋒利的羽箭已經對準了城樓下愕然不知所措的黃巾殘兵們,然後“嗡”“嗡”聲響成一片,數百支狼牙羽箭已經傾泄而下。
“呃啊——”
“天哪,自己人都殺啊?”
“不要啊……”
“救命啊~~”
“我的眼睛,啊~”淒厲的慘嚎聲從城樓下衝宵響起,霎時間就有數百名毫無防備的黃巾賊寇倒在了箭雨之下,站在最前麵身材高大的楊奉儼然成了最好的靶子,十數支羽箭幾乎同時向他攢射而來,楊奉奮力格擋,卻仍有兩支羽箭射穿了他的身體。
“官軍,天哪,城裏是官軍,不是我們的弟兄。”
“快撤,弟兄們,快撤,城上是官軍,不是自己人!”
終於有眼尖的黃巾賊發現了異樣,大喊著提醒同伴,還有口氣尚能動彈的黃巾殘兵們又像潮水般倒退回去。就在這個時候,廣平北門突然洞開,全裝慣帶,身披甲胄的呂曠呂翔已經率先衝殺出來,在他們身後,兩千五百冀州軍如影隨形,掩殺而至。
呂曠這是趁人病、要人命,打定主意要全殲這夥黃巾殘兵,誓不欲放走一人了!嚴政的陷陣營自己是不敢碰,可是這夥黃巾敗軍,那不是送上門來的功勞麽,不吃下簡直對不起自己!
黑暗中,嚴展書率三千陷陣營趕到廣平北門外,隻見城頭上插著幾支幽幽燃燒的火把,十幾名負責守夜警戒的官軍士兵像木樁般杵在城樓上,眼睛無神地望著前方幽暗的虛空,另有一隊十餘人的巡邏隊正從百步之遙處緩緩開來。
與寂靜的北門相比,廣平城東卻是火光衝天,殺聲震野。
韓當森然道:“大帥,城東有廝殺聲。”
廖化精神一振,奮然道:“莫非冀州軍自己打起來了?”
嚴展書眸子裏厲芒一閃,沉聲道:“管他娘的怎麽回事,老於吹號,高覽、韓當率冀州營準備奪城門!其餘弟兄,待城門一開,隨我殺進城去,隻要看見手持兵器的,一律亂刀砍死!”
於氐根將半人高的牛角號舉將起來,湊到嘴裏使勁吹奏起來,霎時間,嘹亮的牛角號聲響徹雲霄,先是三聲短而急促的,然後才是綿長不息的長音,因為連夜急趕已經疲憊不堪的陷陣營戰士們聽到這牛角號聲,立刻打起精神,一個個眸子開始變得灼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