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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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縣,一名衣著華麗的青年男子正在審理公文,眉頭深皺,心中歎息道:“明日那巡查的督郵就要來了,聽聞此人生性貪婪,好收賄賂,本來也沒有什麽,可是當日為了對追隨自己的五百義軍有個交代,在遣散他們時將戮戰黃巾所有的繳獲都分給他們了,此刻,卻是囊中空空!”
“大哥!”一個聲音高叫著,充滿了羨慕,伴隨著聲音,一股狂風刮入縣衙,將路旁的花花草草盡數帶倒。s`h`u`0``o`m`更`新`快
“翼德,你剛剛晉入神變境,一身勁力還未能收發自如,當小心一點。”閉目坐在庭院之中的長須紅臉壯漢開口道。
“二哥,我可不像你,能耐住性子一坐半天,細細地打磨氣血!”張飛須發皆張:“晉入神變境,我才知道,往日細心畫畫、漫讀詩書,卻是對我的武道一點好處都沒有!我心中之神,乃是雷神!天生就該張狂,凡是違逆本心的舉動,都是在折損自身的武道意誌,絕不可取!”
“翼德,你急忙忙地闖進來,有什麽急事嗎?”劉備的聲音極為溫和圓潤,帶著一股龐然的安撫人心的力量,瞬間將兩位義弟的情緒撫平。
“那個黃巾出身的嚴政,竟然、竟然——”張飛的聲音越來越高,又壓製不住自身的情緒了,一腳跺下,將庭院之中的青石盡數震得飛上半空,喘了口氣,才接著道:“一月之內,拓地千裏,滅高句麗、夫餘,降百濟、新羅,報捷使者一路張揚,無數平民都在讚歎!還不知這次天子又會如何封賞!”
“大哥!那嚴政不過一區區黃巾賊,都能在邊疆立下如許大的功績!聽聞,他的武道還不到神勇境,我們三兄弟,大哥你早就踏足神勇境,而後轉為煉神,二哥和我都晉入神變境,武力絕世,何不闖蕩邊疆,獲取功名?!”
“什麽?一月之內,拓地千裏,滅高句麗、夫餘,降百濟、新羅!”即便以劉備千錘百煉的煉神心境,此刻也不免一震,一滴墨汁滴下,瞬間將竹簡染汙,緩緩伸手,取過小刀,將竹簡削去一層,心思沉靜,而後抬頭道:“如今我們俱是官身,乃是百戰黃巾得來,來之不易,豈可輕易拋棄,此事不必再議!”
“大哥!”張飛見劉備再不言語,垂頭喪氣地“嘿——”了一聲,轉身就去喝酒,實在憋氣!
等張飛離開,關羽張開雙目,神光一閃而逝,有些激動地開口道:“大哥,這官身固然得來不易,那冠軍侯的爵位得來豈不是更易!”
“我大漢有律,凡是封爵者,以殺蠻軍功最重!”劉備淡淡道:“明日見過督郵之後,再作計較。”心中卻是微微一動,拜將封侯,哪個男兒不想!何況,右將軍公孫瓚,乃是自己的同學好友,當可借助一臂之力!
山海關以東的草原上,一批戰士正在行進,前後分成了幾群,最前邊的是張雄,和他的三千鐵甲家丁,雄赳赳氣昂昂,心中想的是,自己能在冠軍侯麾下獲得什麽職位,聽聞那郭嘉,不過寒門浪蕩士子,見麵之後,立即拜為軍師,封為上將,之後更是連連立功,自己再怎麽說,也不會弱於那寒門士子!一股傲然的神色在張雄的臉上浮起。
第二陣營的是吳郡來的嚴興、嚴畯,帶著吳郡的兩千子弟兵,雖然隻是身著皮甲,但精氣神卻還要比張雄的鐵甲家丁更勝一籌!此刻兩人也在想象著見麵時的情景,數年不見,這離家出走的兄長竟然做下了如許大事!投黃巾造反!斬將招安戰烏桓!旬日滅國!一件件一樁樁都是兩個小年輕根本不敢想象的大事!心中對未曾謀麵的兄長充滿了敬仰之情!
巴郡甘寧帶著八百精壯,竟然憑借自己的操舟之術與獨有的天賦——錦帆,旬日間跨越千裏長江與千裏大海,趕到了山海關,不要說手下那八百水賊了,就是甘寧自己,也從來沒有試過這麽極限地施展自己的天賦,千裏江陵一日還,輕舟已過萬重山應該就是最好的寫照了!
坐在高大的戰馬之上,甘寧的心情也有些忐忑,自己的武道境界自然是神勇境,不會被埋沒,就是不知道冠軍侯會怎樣使用自己,如果在大漠爭雄,自己的天賦就算是白給了。
跟在最後邊的就是黑山群雄了,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宜暴露,諸人都很謹慎,免得給大帥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張妍坐在一批黑色的母馬身上,跟隨著前邊的隊伍迅速前行,遠遠望著前方漸漸清晰的城池,心情不禁飛揚開來。
那人在等我嗎?心跳遽然上升。極目遠眺,沒有人出來,一無所獲,什麽都沒有!一陣空落落的感覺油然而生,鼻子有些酸。
自己這是在幹什麽呢!張妍回過頭來,看看自己的部下,或許應該說是那人的部下。小時候隨著父親到江東行醫,晚上到了曲阿觀潮,自己覺得很可怕,但是父親卻是豪邁大笑,看到自己害怕擔心的小臉,還取笑過自己。因此那個時候她就明白,其實人與人最遠的距離,還是在於心靈。
後來,父親死後,黃巾大敗,在黃龍灘上,絕境之中看到了那人,一番話語激昂憤慨,鼓起了所有黃巾的士氣,竟然逆轉打敗了漢軍。
從那時起,自己就覺得那人很是特別,到了張牛角想要排擠他時,自己不顧身份,帶著騎兵追隨著他攻破了崔家別院、廣宗、廣平,陣斬皇甫嵩,為自己的父親報了仇!
甚至在崔家別院,自己為那人擋了一槍,那人也因此發現了自己的身份,在宛如戲耍或者笑鬧的情況下,兩人定下了終身。
後來,他覺得造反,沒有出路,想要招安,自己堅決不願,迫不得已之下,她要離開,那是真正意義上的分離。當這一切真正來臨的時候,那人說的那些豪言壯語,她也隻是當時安慰自己的甜蜜謊言而已,真正要麵對的,是割裂開來的不同生活。
人與人之間的聯係,是會隨著時間距離和各自的際遇,越行越遠的,直至彼此難以望其項背的。
她在黑山大寨,曾一度想過再看到那人的那一刻。
在坐看落日的時候想過,在淋雨的夜晚想過,在天不亮的清晨裏小鳥爭鳴的時候想過,在與黑山之中的土匪廝殺的時候想過,在大寨之中自己的虎皮交椅上睡著的時候想過。
但那些僅僅是想過。
最後往往所看到的往往隻是無邊的晚霞,寒冷的雨夜,還有迷蒙的陽光,亦或是血肉飛濺的戰場。
那個永遠也等不到的人,從來沒有帶過一封信。
就像是自己守著一座孤城。
然而現在告訴她,她可以去見他了,他的能力已經可以庇護她了,其實在先前的一刻,還是有不真實感,好像隻是在夢裏,讓她總擔心夢醒成空的失落。
甚至到了這個時候張妍還有一種感覺,這不是真的吧?
張妍的頭再度抬起,往城池下邊看過去的時候,隻是一瞥,就看到了帶著兩百親衛衝出城門的那個男子。
嚴展書收住了韁繩,五百步之外,那一群騎士之中,人臉都不是很清晰。
可是,就在那一瞬間。嚴展書的目光與張妍的目光交匯在了一起,回憶之中無數的畫麵都洶湧而出。
在沼澤地邊上埋伏孫堅,張妍撲過來為自己擋住那致命一槍的時候。在崔家別院的靜室之中,自己為張妍包裹傷口,碰到那一抹柔軟的時候。在張妍佯怒,拎住自己耳朵逼婚的時候。在即將招安的那天,張妍堅決站起身來,灑淚離去的時候。
一幕一幕,仿佛天空失去了顏色。
這,就是自己為之牽掛的女子,這,就是自己在攻破烏桓大帳之時始終未曾動心的原因所在,這,就是自己最終還是選擇用造反來改變三國曆史的最強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