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柱子的春天
字數:3464 加入書籤
南方一座偏遠的小鎮。小鎮的最西頭,一處低矮破舊的青磚房。
這裏是一個磨剪刀的鋪子,磨剪刀的是父子倆人。
人們都習慣地稱呼父親叫老張頭,稱呼兒子張世柱叫柱子,柱子12歲從父學磨現在20多歲。未婚無女友,他足足有1米8的個頭兒,總在腰間係著一條破舊髒兮兮圍裙,洗得發白的棉布衫袖口高高卷起,露出他結實黑黝黝的手臂肌肉。
柱子平時閑下來的時候總是抬著頭平視著前方,但前方其實什麽也沒有。
他也沒什麽愛好,高興的時候就哼著不知從哪兒學來的曲兒“田野裏的油菜花金黃一片,我想去看看,小河裏的魚兒在水中戲耍,我想去看看,天空蔚藍,浮雲潔白,多麽美麗,我想去看看……”
柱子的媽很早就死了,是老張頭一個人拉扯著他長大。
隨著柱子長大,他成了小鎮上的一個名人。他的出名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與生俱來驚人的飯量。
小的時候。他的飯量就超過一般的孩子。五六歲的時候,老張頭還挺高興。覺得這孩子飯量大,以後肯定能長成大高個兒,可是到了十來歲,柱子的飯量已經比五六歲時,增長了好幾倍。
漸漸地,老張頭開始發愁了。磨剪刀的生意越來越少,而自己又沒有別的本事,眼看著家裏的日子越過越難。
可是這個柱子,一天到晚就喊著餓,每天早晨一睜眼,就能隻靠幾片兒鹹菜吃下六七個大饅頭。
中午和晚飯就更嚇人了,每頓飯吃八九碗米飯是常事兒。
柱子吃飯,喜歡把菜倒進飯裏,拌勻了以後,用大鐵勺子唏哩呼嚕地一股腦送進嘴裏,人們從來看不見他嚼,幾大碗飯就不見了。
這孩子吃起麵條來才叫嚇人,有一回,老張頭和了半袋的麵做寬麵條,柱子竟然說沒吃飽。
再這麽吃下去,這個剪刀鋪子真的就會被他吃垮了。
老張頭兒帶著兒子,到處去磨剪刀。鎮上的人見了他們第一句話就是:“柱子這頓吃了幾碗呀?”
柱子總是嘿嘿一笑:“沒數。”
這天傍晚,父子倆收了工。老張頭兒看見兒子亂蓬蓬像草垛一樣的頭發,拿出了理發推子想給他剃個光頭。
雖然老張頭兒一輩子吃苦受窮,家裏還有這麽一個飯量嚇人的兒子。可是老張頭對自己的形象卻是非常在意。他每個月起碼去兩次理發店。讓理發師手握一把明晃晃的刀,像是刮胡子似的,把他的腦袋刮了又刮,刮得像綢布那樣光溜溜。
刮頭可是個技術,他從來不敢交給這笨手笨腳心愚眼拙的兒子。
他剛把理發推子找出來,往上麵滴了幾滴油。
傳來了敲門聲,老張頭兒應聲,開門一看,一個40多歲,胖頭胖腦,皮膚白白淨淨,衣著幹淨利落的男子站在他家的門口,手裏還拎著一個公文包。
老張頭兒愣了一下,他的客人裏從來沒有這種打扮兒的人。
“您找誰?”
“請問張世柱是住這兒吧?”
老張頭兒佝僂著腰,點了點頭
“我姓年,是大胃王南部協會的,我們協會最近在招募專業選手,聽說了張世柱,所以想來見見他。”這個人說著往裏麵張望。
來者的這些話裏麵,老張頭兒除了客人姓年,和自己孩子的名字以外,其他什麽也沒聽明白。但他判斷出,這件事兒和孩子有關。他把客人讓進屋,用袖子把凳子擦了擦,又吩咐柱子給端來了一壺茶,柱子給客人倒完了茶,自己順手搬過來一個小板凳,坐在父親旁邊。
這個人從包裏拿出了幾張紙,老張頭看見上麵密密麻麻都是打印出來的字兒。
“我們這個大胃王協會,專門招一些胃口很大吃得多的選手,這些選手經過一些專門的訓練後,胃口就能超於正常人的好多倍。”
客人喝了一口茶,又掀起了那幾張紙,指著其中的一句話給老張頭看:“你看看,如果專業選手在競賽中得了名次。都是有高額獎金的。”
老張頭虛著老花眼,看了看那個人手指處的一串數字,又扭頭看了看兒子。
他終於明白了,光靠吃飯,就能掙錢!而且是很多錢。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最近幾年,兒子的飯量越長越大。
因為經常焦慮發愁,老張頭兒開始了漫長的偏頭疼,有時候是隱隱的疼痛,而有時候是突然來到的劇烈疼痛。他時常用手指敲擊著自己的腦袋,而且敲擊的聲響,越來越清脆。差不多是廟裏木魚的敲擊聲。
而現在,他聽到了這個從天而降的喜訊,覺得這些偏頭疼,好像一瞬間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趕緊給客人續了點茶,那個人又繼續說:“我們以前招募過的大部分選手,都是要經過漫長艱苦的訓練。而您的兒子張世柱好像天生就具備超大的胃口,聽說他的大飯量是與生俱來的,這種才能可不是人人都有啊,你說是不是啊?”
老張頭兒聽到這兒,連忙點點頭:“是,是!這孩子飯量,在這個鎮上都是出了名兒的!”
老張頭突然想起個問題:“要是這孩子參加了你們這個協會,在哪兒上班啊?”
“新入會的選手,先去朝寒市報個到。我們還會根據每個選手製定一套培訓計劃,培訓完就可以參加比賽了,也就是說可以掙錢了!像你兒子的這種條件非常好,估計培訓的過程不會很長。比賽,可是全國各地跑啊!都是大城市還吃住全包,成績好了還去國外比賽呢!”
老張頭聽到這兒,臉上露出了笑容。他覺得苦日子終於到頭了。
孩子小的時候。就因為飯量大得邪乎,遭受歧視,那時候他的老婆還活著。隻要他的老婆將柱子抱到屋外,就有人對著他們指指點點。還有人看西洋鏡似的,看著張世柱。
雖然那些人沒說什麽,但讓老張頭兒和他老婆覺得比說了難聽的話還讓人不舒服。
每當那時候,他的老婆臉上就紅一塊白一塊。後來就再也不願意把孩子抱到屋外去了。她隻是偶爾抱著孩子站在窗前,隔著玻璃讓他曬一會兒陽光。
……
老張頭兒長舒了一口氣,好像多年來因為這個大胃口的兒子帶來的壓力,從此要煙消雲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