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晨和龔宇澤都緊緊盯著年經理，等著他開口：“很簡單，隻要你入會，我們就可以讓趙晨退會。”
    “什麽？！”趙晨喊出來。
    龔宇澤也愣住了，他沒有想到竟然是這樣一個條件。他的腦子裏亂極了，找不出任何頭緒。
    自己如果入會，就等於進了仇家！這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但是如果不答應，就等於北部協會將失去一個重要的選手，龔宇澤非常清楚地知道，趙晨在北部協會的地位，僅次於林甦文。
    左右為難……
    但是又必須馬上作出決定。年經理盯著龔宇澤陷入沉思的臉，無比理解他的心境。
    年經理千辛萬苦設局，隻不過是奉金婉婷之命，要盡快盡多地吸收北部會員。
    他希望看到龔宇澤猶豫不決，甘願屈服，自從他上次見到了龔宇澤和張世柱的對決，那種感覺便一直縈繞於懷，這幾天這種感覺依然陰魂不散地纏著他。
    他第一次撥通龔宇澤的電話時，本是滿懷希望，但那次希望破滅了，從那之後，總有一陣陣困惑變成憤怒波濤席卷而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竟然有人對錢不在乎，真他媽邪了門兒了！
    ……
    龔宇澤終於開口說話了：“我答應入會！馬上把趙晨的這張收據撕掉。”
    這恐怕是龔宇澤唯一能夠做的，眼下的首要任務是把趙晨解脫出來，如果自己能打入南部協會的內部，說不定也是一種機會，正好可以利用這種機會，射出自己的複仇之劍。
    年經理沒想到他這麽快就答應了：“這太好了！太好了，我趕緊打電話給上頭匯報！”
    “慢！”趙晨製止了年經理。
    “龔宇澤，你沒有必要為了我這麽做。”
    “也不全是為了你，其實也是為了我自己。”龔宇澤意味深長地回答道。
    趙晨沒有聽懂他這句話的意思：“我真的不希望你這麽做！好意我領了，要是這樣，我會背一輩子的人情債。”
    ……
    趙晨最不願意背負的就是人情債，他不願意看著跟自己毫無交情的龔宇澤陷入其中，他不認為龔宇澤對龐大的黑暗有能力去挑戰，既然一切都是源於自己。那何必讓別人去麵對痛苦。
    趙晨寧願自己去踏上地獄之旅。年經理無法預測這樣僵持下去會是一個什麽結果，他要開口結束這個局麵。
    “那，趙晨，咱們就去公司把正式的契約合同簽了吧。”他不希望夜長夢多。
    “……”
    年經理又回頭對著龔宇澤說：“我們南部協會的大門是隨時向你敞開的，到時候光你們倆就能橫掃天下全無敵了，哈哈哈！”
    龔宇澤內心升騰起一種憤怒和無助，這種熱浪既非思想也非情感，而是肉體熱烈的起伏與波動，然後他想抓住趙晨，想靠過去來證明他自身的真實性。
    可是他已經不能這樣做了。
    趙晨想給林甦文打一個電話，但是他手裏緊攥著手機，卻沒有從口袋裏拿出來。因為他不知道撥通以後如何解釋。
    龔宇澤此時此刻真希望這個新裝修的飯店，突然從頭頂上坍塌下來。那樣，他會很高興。
    ……
    趙晨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年經理帶出的這個飯店。他隻感覺到出了門，踩在柔軟的紅地毯上，然後鑽進了一輛福特汽車。
    車開出了市區，他眺望著周圍一帶的景色，道路像一條灰色的緞帶蜿蜒而去。有一輛長途客車疾駛而過，車上擠滿了人。他看見那車上人們五顏六色的圓領衣或是襯衫擠作一團，迎風飛舞，各種色彩毫無目的的混雜在一起，淹沒了汽車發動機的聲音。
    這一切，都在他眼前轉瞬即逝。趙晨更痛苦了。
    龔宇澤在趙晨和年經理走後，癱坐在椅子上。
    他把雙肩背包放在腿上，打開了拉鏈。他在尋找一種不確定的幫助。
    他看了一眼筷子盒，伸手把它從包裏掏了出來。他現在認為這個筷仙兒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他明白這種友誼來自筷仙兒根本上的中立，在深層的現實生活中，龔宇澤並不總是能意識到筷仙兒的存在，他對筷仙兒沒有懇求，也沒有要求。他們之間，有一道界限，那是他無法逾越的。
    在那條界限之外。他和筷仙兒之間毫不相幹。
    “筷仙兒”龔宇澤輕輕地叫了一聲。
    沒有任何反應。它也許白天不出來？龔宇澤隻能這麽想。他現在才想起抬頭看看周圍。
    早就沒有選手了，隻有旁邊一個服務生在磨磨蹭蹭地收拾著東西。
    他沒有去問誰贏誰輸。這場比賽對他已經完全沒有意義了。他感受到嘴邊的番茄醬，他站起了身走向洗手間。這間裝飾精美的洗手間，和他自己現在的表情顯得極不相稱。
    這裏的感覺輕巧柔軟，有著新店的光輝燦爛，所有的細節，都在照亮和完善這個小小的洗手間。洗手池上方閃爍的燈光，在光禿而單調的地板上投下生動的倒影。
    龔宇澤想到了林甦文和譚爺，他不知道他們接到趙晨的退會申請，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他也不知道需不需要自己主動和林甦文聯係，告訴他這裏發生的一切。
    他更不知道這樣做以後會有什麽效果。鏡子裏的自己，頭發歪了，成了扁平的曲線，前麵蓋住額頭，龔宇澤洗了臉和手，他背上了包，準備離開。
    店內剛才比賽的所有殘局都已經被收拾幹淨了，絲毫看不出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麽。
    已經準備開店迎客了。
    服務生跑了過來，客氣地遞給他一張一百元代餐卷，龔宇澤沒有伸手去接而是問了一句：“你們這個店的老板是誰？”
    “姓金，至於叫什麽我也不知道……”
    “金？男的女的。”
    “是個女的……這個餐劵兒，你拿著吧。”
    龔宇澤擺了擺手：“估計以後不會再來了。”
    這個年輕的小服務生的手停在半空，攥著那張代金券，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龔宇澤出了門辨認了一下方向，剛邁開步，就看見一輛路虎車停在了門口。
    他依稀地辨認出從駕駛位上麵下來的那個人，龔宇澤扭頭想趕緊離開，但是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