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 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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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江麵對盤子裏剩下的肉,無論如何再也吃不下去了,他手裏舉著一塊羊肉,羊肉的表麵已經蘸滿了孜然,他一動不能動,因為他隻要輕輕一動就能聽到滿肚子的湯汁在他的胃裏回蕩,如同海浪拍打岸邊一樣。
    人們聽到啪的一聲,褚江的襯衣扣子崩開了,他難為情地低下了頭,再這樣下去恐怕真的要失敗了,他準備孤注一擲!他把剛剛用牙撕扯下來的羊肉一股腦地扔進了榨汁機,周圍的人驚呆了!
    連肉塊都要榨汁嗎?這太過分了吧,褚江已經變得毫無顧忌,他擰著眉狠狠地按下了榨汁機的按鈕,水和肉的顏色瞬間混淆在一起,紅色裏麵摻雜著剛才沙拉汁的墨綠色變得如此肮髒,令人作嘔。
    人們不約而同地捂住了嘴,龔宇澤此時一直在擔心飽脹感的到來。自從得到了筷仙兒的助力,他沒有過飽脹感,所以他才節節勝利,才能勇往直前。
    但是今天他預感到會有所不同,法力如此虛無縹緲,而胃的消化力卻是實實在在的。
    以往,無論哪一種挑戰無非就是米飯類食品或者麵食,今天的挑戰是他並不擅長的羊排。
    即便把這些肉切成再小塊兒,無論再變換什麽樣的調料畢竟都是實實在在的羊肉。龔宇澤腦門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在如此分秒必爭緊張萬分的時刻,龔宇澤不知道為什麽腦子裏竟閃現出昨晚的夢境。
    他的嘴和腦子都在快速地運轉,昨晚的夢太過稀奇古怪,以至於今天早晨醒來的時候,他想盡快把這個荒唐的夢忘掉。
    ……一望無垠的大海上,孤零零飄著一隻小木船,船上隻有他一個人。船在漏水,背包裏的筷子和所有的東西已經被浸濕了,他把筷子捧在懷裏,絕望和恐怖向他襲來……突然一個巨浪掀起,隨著巨浪一隻海龜鑽出水麵兩隻手扒到了他的船頭,差點把他連人帶船打翻,海龜一動不動地凝視了龔宇澤,兩秒鍾然後說出了三個字:“開幽門!”
    海龜說完就沉入了海底,不見了蹤影……再往後的夢境,龔宇澤想不起來了。
    這時他感覺到神經遞給他了一個信號,胃裏已經沒有空間了!龔宇澤接到了這個久違的身體信號。
    ……
    他閉上眼睛,用隻能自己聽見的聲音說出了三個字:“開幽門!”
    一瞬間,他好像感覺到胃口裏的食物在以普通所不能想象的速度向下移動著,胃部連接著十二指腸的關鍵部位,幽門也已經伸展開了平常所難以想象的大小!
    他看了一眼褚江,褚江正端著那杯令人作嘔的紅色的羊肉汁液,喘著粗氣準備喝下去,但是好像這些汁液的味道讓他無法忍受,他氣急敗壞地往杯子裏倒進了一點兒醬油和孜然。
    可是這個味道更難聞了,褚江艱難地挺直了腰解開腰帶鬆了一個扣眼。
    店老板背著手一臉陰沉地說道:“簡直是胡鬧!”有個客人幾乎要吐了出來,那人快步地向衛生間走去。
    龔宇澤重新恢複了活力,恢複了當初的速度。
    ……
    時間到!
    所有人都圍過來看兩個人盤子裏剩下的食物。褚江的盤子裏還剩了兩三條羊肉,而被他榨成了肉汁的那杯飲料絲毫未動。龔宇澤的盤子裏隻剩下兩個小方塊肉!
    人們歡呼起來,飯店老板走過來緊緊握住龔宇澤的手,滿臉的興奮與激動,他吩咐小服務員:“拿筆,趕快拿筆來。”
    龔宇澤走出了人群,一大步邁到了褚江簽名的牆邊撕下了那張紙。把這張紙揉成一團兒狠狠地扔在地上,然後走到了褚江麵前:“兌現你的承諾吧。”
    褚江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無論如何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但是……
    龔宇澤沒有再多看一眼褚江,服務員這時候已經在牆上貼上一張新紙,雙手給龔宇澤遞過來一支馬克筆。龔宇澤走回到牆邊,停頓了一兩秒鍾。這一兩秒鍾,他感受著周圍所有人的目光也感受到褚江的痛苦,他不再遲疑,舉起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龔宇澤
    他沒有在下方標任何所屬,他,隻屬於他自己!
    飯店的老板把廚師也叫了出來,廚師握著龔宇澤的手:“我聽說了你的吃法,老板建議讓我參考參考開發兩個新菜品,你真是讓我腦洞大開啊。”身材微胖臉色紅潤的廚師笑嗬嗬地說道。店老板從旁邊湊過來,手裏拿著一個牛皮信封,“本來看見你們兩個在較量,就沒打算……”
    “我開始還是以為你跟他一樣,也想出一些什麽下三爛的手段,想不到你跟他完全不是一個套路。”
    老板把信封塞到了龔宇澤手裏:“這是我們店裏的一點小意思,別嫌少哈”。龔宇澤把信封推回給了老板:“有言在先的事兒……”
    “一定收下!就當我們用了你的點子,交了一點參考費。”
    龔宇澤點頭道謝,沒有再推辭。
    屋外朦朦朧朧地下起了雪,幹燥而純潔的輕飄飄的雪花靜靜地懸浮在空中,籠罩了大街小巷。
    龔宇澤走到了附近一個廣場上,他找了一條長凳坐了下來,雪罩著整個廣場,把他與外界隔離開來,他半張開嘴眼睛睜得大大的,長長的睫毛閃著晶瑩的光,他看見雪花融化在毛衣袖口細細的絨毛裏,變成了一顆顆小水珠,在一閃而過的車燈映照下閃著燦爛的光芒。
    龔宇澤撥通了常博的電話。
    一直沒有人接聽,也許他正在忙,木工廠裏的噪音太大聽不到電話,龔宇澤猜測著。他抬起頭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想站起身走一走,可是地麵上那平整純潔而鬆軟的雪,讓他不忍去踩,他又塌塌實實地坐回了長凳。再一次打開手機,給常博發了一條短信:
    常博:
    今天和褚江對決已結束,此勝彼敗。
    如願以償。勿念。
    順祝冬安!
    他看著信息發送成功,把手機裝回外衣口袋。
    他又回想起了不可思議的三個字:“開幽門。”雪仍在飄飄揚揚地下著,龔宇澤麵前已是一片潔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