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深切莫挑燈行(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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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風了。
    昆川市整個夜空都被翻滾的烏雲籠罩著,不時有沉悶的雷聲從遠處傳來。
    此刻秋風漸起,凰城小區公路兩旁的樹木隨風搖擺著,枯黃的樹葉不停地飄落在路麵上,而後,被疾馳而過的車輪卷起、粉碎。不遠處的護城河麵上,在交替掩映的樹影中,一條灰白色的長橋若隱若現。
    在看不到邊際的潮信中,路人埋頭奔走的頭發被風吹起,耳邊是刷刷的聲音,那是浪濤在貪婪地舔舐著橋墩,這片水域,仿佛是一隻碩大無朋的巨獸。
    護城河上,燈塔的照明燈投射在漆黑的水麵上,靜靜地拉出一道長影,安靜祥和的象牙塔,此刻好像被一團濃重的陰霾籠罩著。
    由北向南,凰城小區的外牆上交纏著無數管線,令人聯想到人體內錯綜複雜的血管,而覆蓋在上麵的照明燈宛如閃爍的螢火蟲光芒一般,形成一種特殊的美感。
    若將視線拉遠一些,可以看見一片經過規劃的宅基地上有一棟棟新穎的獨立式別墅小樓,那裏就是榴園。
    近日來接連發生的命案,使得凰城小區如風雨中浮萍一般飄搖欲墜,居民人人思危,更有距離七十二號別墅近者已經掛起出售房屋的廣告招牌。和另一邊燈火如豆的住宅群相較之下,七十二號別墅附近顯得有些落寞,宛若一隻孔雀開屏時,絢麗多姿的羽毛和醜陋不堪的屁股。
    王浩抬起頭來看著鐵灰色的天空,密集的雨點正如幕布般落下,七十二號別墅巨大的壓迫感撲麵而來,他不由得一陣眩暈,覺得這棟別墅仿佛一座立於天地間的墳墓,隨時有可能向自己倒下來。
    由於天色的緣故,別墅的院子裏光線很暗,平時看起來淡雅清新的灰色牆漆,此刻顯得分外黯淡。
    看著熟悉的場景,他很清楚的記得,悅耳的鋼琴聲,從天而降的黑影。
    王浩抬手掀起明黃色的警戒線,再一次走進七十二號別墅,昨晚的事情,他越想越不對勁。
    此刻,這棟別墅二樓房間的手電光從洞開的窗戶灑落到陰暗的路麵上。
    王浩推門進來,確定四周沒有人,於是打開半扇窗戶,坐在二樓房間熟悉的鋼琴後,身體微側地看著地麵上窗影的變化。
    衣服的下擺不停地隨風翻飛著。
    王浩一邊搔搔頭發,一邊將用手揮趕著夏末的蚊蟲,他在尋找昨晚那種恐懼感的來源。
    今天,你如果還會出現,我一定不會怕你。王浩暗暗攥緊了拳頭。
    這時,他盯著停在紗窗上的小飛蛾看,小飛蛾敵不過風勢,一下子不知道被吹到哪裏去了。當小飛蛾消失在黑暗中後,紗窗竟微微地顫動了一陣子。
    同昨天一樣,屋裏黏糊糊的濕氣讓人煩悶,似乎有某些看不見的細小水滴。
    王浩正無意識地拍打著大腿,隱約覺得膝蓋上癢癢的,但是他鬆開手之後,卻沒有看到蚊子的蹤影。
    突然間,王浩感到有一股莫名的壓力湧上心頭。
    來了。
    那股壓力雖然不至於讓他感到呼吸困難,卻毫不鬆懈地壓迫胸口。
    昨天王浩還感到莫名其妙,今天卻像變了個人似的沉默下來。
    他起身出門,來到洗手間借了個廁所,卻發現自己根本尿不出來,那股尿意分明愈來愈強烈……
    王浩在大理石洗手台洗過手之後,忽然感到一陣更令人心悸的寒意直竄上來,不禁打了個冷顫。
    他從身上掏出橡膠警棍,顫抖著雙手舉起來。
    這時,手電筒的熒光燈突然不停地閃爍起來。
    這是新換的電池,居然這麽快就壞了,什麽質量。王浩心裏暗罵。
    他的背後是一間臥室,壁龕上擺著送子觀音的掛像,走廊的窗簾沒有拉上,因此可以看到玻璃窗外被風雨吹擺的樹木,以及遠處一格一格的別墅燈光。
    漸漸地,好像有某種東西觸摸王浩的頸項……
    王浩有些後悔了,他果然還是承受不了那股逐漸膨脹的恐懼感,試圖讓自己去想一些比較高興的事情。
    然而圍繞在他身邊的詭異氣息仍緊緊地在他身後窺探著,仿佛在等待著時機到來。
    頓時,王浩心裏升起一股回頭探看的欲望,確定自己身後根本沒有東西,才能從這種快令人崩潰的狀態中逃脫出來。
    就在這時,他的背後忽然傳來一陣聲響。
    刹那間,二樓走廊的玻璃窗喀啦喀啦地響起來,接著傳來咆哮的風聲,王浩眼前也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