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聲，王浩轉身一拳猛捶到牛振臉上，直接將他掀倒在貨架上，嘩啦啦掉了一地商品。
    陳妍正要拍手叫好，看到王浩指了指自己身後、商場進門的地方，牛振的幾個跟班從外麵衝了進來。
    王浩對陳妍使了個眼色，她怔了半秒鍾，立刻跑去另一個貨架躲起來，王浩倏地回頭，攥緊了拳頭。
    商場有些混亂起來，跟隨牛振的幾名保安齊齊逼向王浩這邊，如狼盯著肉。
    陳妍緊緊咬著唇，看到了貨架上的白酒瓶子。
    牛振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眼睛都聚不齊焦：“臭……臭小子，你可真有種啊！”
    王浩冷靜地挪動身子，將陳妍的身影遮擋在自己身後，之前的妥協退步全沒了，隻剩不動聲色的強硬：“是你自找的。”
    商場的吊頂風扇嘩嘩旋轉。
    地上一片狼藉，燈光照得幾個保安在明暗中隱隱綽綽，他們拳頭握起來，肌肉鼓得老高。
    牛振眯眼瞧了一會兒王浩，說：“老子早就看出你小子不是個省油的燈。”
    王浩沒有笑意地笑了笑，拿下巴指指旁邊幾人道：“你們幾個，單挑還是群毆？”
    牛振稍稍一愣，氣笑了：“你有資格談條件嗎？”
    王浩道：“你們單挑我，或者，我群毆你們。”
    說完，王浩不再廢話，朝身後走去，握起陳妍的手大步朝商場後門走。
    “你小子他媽還挺狂啊！”牛振眼神示意，跟班的幾名保安圍過去，一個瘦保安衝上前去抓王浩的肩膀，手還沒落上，王浩攔住他的手掌反手一擰，瘦保安齜牙咧嘴，瞬間扭著手臂跪倒在地上。
    另一名保安見狀，出拳衝過來。
    王浩於是出了死力氣，哢嚓一聲，把瘦保安的胳膊擰斷了。
    他一手把陳妍扯過來護進懷裏，轉身一個猛踢，掃到出拳保安的後腰上，保安轟隆撞向貨架，白酒紅酒劈裏啪啦碎在地上潑他一臉。
    瘦保安也哇哇叫著倒在地上，購物車翻了，貨架倒了，亂七八糟的東西將他埋了進去，像個小墳堆。
    牛振黑了臉，挽袖子親自上前和王浩打，他要比王浩高出一頭，陣勢一拉，似乎高下立見。
    但王浩在鄉下勞動十幾年，一身力氣是從小練到大的，牛振他們整天吃喝玩鬧，長得卻都是虛力氣。
    兩個人很快分出高下，牛振雖然看著健壯，也是個成年人，但是打架沒有章法，嗚嗚的亂揮拳頭浪費了不少力氣，身體也沒有王浩靈活，好幾次撲了個空，根本近不了王浩的身。
    牛振累得粗喘起來，越打越怒，抱起躺在地上的購物車扔過去，王浩身子一閃，出腿便把他踹飛到貨堆裏。
    牛振發狂發怒，吼了起來，手上肌肉暴起，又是一拳打過來，王浩看準時機握住他的手腕一扯，帶動牛振往前一撲，王浩另一隻手手肘抵住他後頸椎往地上一摁，牛振的身子不受控製的砸在地上，腦袋嗡嗡的響。
    另一邊，一名保安瞅準時機，拽住陳妍的衣領把她從遠處拎回來，劈手就要掐住她脖子。
    陳妍抓起一排貨架上的白酒瓶子用力砸向他腦袋，瓶子破開，玻璃四濺。這保安絲毫不受影響，輕蔑地咧嘴笑起來，突然奮力一巴掌打向陳妍。
    他揚起的巴掌還沒等落下，陳妍猛地朝他下體一踹，保安頓時痛苦的弓下身去，隨後腦袋被陳妍拽著，不受控製的在一排白酒瓶子的貨架上撞過去，劈裏啪啦，稀裏嘩啦。
    “快跑吧，商場的保安過來了！”
    王浩轉身把背後的貨架推倒，牛振掙紮著要爬起來，被貨架砸暈。
    王浩很敏捷地跳過滿地的狼藉、商品和人，跑向陳妍，她抓住他伸過來的手，和他一起跑向商場後門。
    兩人飛快地走到樓梯口，聽見後門方向一群人過來，險些迎麵撞上。
    陳妍緊張起來：“怎麽辦？”
    “上樓。”
    王浩拉著陳妍往樓梯上跑，在二樓樓梯口處，他推開藍玻璃，還沒開口說什麽，陳妍就自覺地抓著窗框往窗台上爬，王浩不知怎麽的，在如此緊張的間隙裏，竟笑了出來。
    陳妍罵他傻。
    他彎腰握住她的腿根，把她托上去，陳妍順利翻到窗外，又順著防盜網往下爬。
    王浩一躍跳上窗台，聽見樓梯已經傳來密集腳步聲。
    兩三米高的防盜網，王浩手腳並用三秒鍾速降到地麵：“陳妍！”
    陳妍龜速爬了一米左右，也不管了，鬆開手就往地麵上跳，被王浩抱住腰身穩穩落在地上。
    王浩把她護在身後繞小路往外跑，一直跑到另一條街的小飯館裏，路上安安靜靜，再沒人追來。
    ……
    天色黑下來，街道上零星點綴的路燈也仿佛比往日暗了許多，無力地在腳下投射出昏黃的光圈，能看見不知名的小蟲在燈泡下飛舞。
    樓群影影綽綽，白天，它們或許身披陽光，或一片灰暗，隻有在萬籟俱寂的夜晚，這些冰冷的建築才恢複些許生機，那一扇扇亮起燈火的窗戶，仿佛一隻隻炫耀的眼睛。
    兩人在小飯館坐了一個下午，陳妍很大方地給了服務員一百元的小費，這才被允許將這個靠近窗戶又不易被人觀察到的卡座暫時據為己有，兩人親眼看著牛振他們鼻青臉腫的從商場出來時，笑得幾乎直不起腰來。
    隨後，就一直沒敢回去。
    王浩怕牛振給師父告狀，陳妍怕牛振給哥哥告狀。
    這家小飯館是重慶小吃店，到了晚上的飯點便熱鬧非常，本就不大的店麵裏，幾張桌子旁都圍坐著不停吃喝的顧客。初秋的夜裏，乍暖還寒，幾口滾開的銅鍋裏冒出濃烈的熱氣，在木框玻璃窗上凝結成一層水霧，街上的路燈正向地麵灑下昏暗的黃色光芒，透過玻璃窗上的水霧，向四周輻射開來。
    此刻店門半掩，燈火如豆，一盞熱茶被擺在桌上，氤氳的冒出些許熱氣來，碧綠色的茶葉在沸水中來回翻浮，漸漸蜷成海螺式的葉泡沉入杯底。
    就在剛剛，王浩以驚人的速度吞下了一碗牛肉麵，隨著最後一口肉湯消失在碗底，他的眼神從饑渴變成平靜，甚至有些百無聊賴的樣子。
    “再來點吃的？”陳妍試探性問道。
    一盤醬牛肉，一盤叫花雞，王浩又風卷殘雲般將它們一掃而空，直到不小心嚼了一塊八角才徹底沒了胃口。
    陳妍沒什麽食欲，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兩口氣，將浮層上的茶沫吹開，放到嘴邊仔細品了品，舌尖稍蘸，眼皮微闔。
    杯子裏麵，碧綠的茶葉在水中慢慢地旋轉、伸展，看似自由自在，其實無依無靠，就像人的命運。
    王浩偷偷觀察陳妍的手，掌紋細膩，膚色白皙，指甲上有淡紫色的亮閃。
    看到王浩一臉悲愴的從口中吐出八角時，陳妍輕笑了笑：“沒想到這種時候，你胃口還那麽好。”
    王浩砸吧了一下舌頭，回道：“你這就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了，這麽多好吃的，在我老家隻有過年時候才能吃到的。”
    陳妍哈哈一笑，雪白的牙齒露出來：“你喜歡吃的話，以後我再帶你來唄。”
    王浩一聽，雙手猛地一拍大腿：“那好啊，不過下次不能再讓你掏錢了，等我領了工資，請你吃。”
    陳妍又端起水壺饒有興致的倒進杯中熱茶，熱氣朦朦朧朧，看不清她的眼色，隻聽見她道：“行，以後我餓肚子了就來找你。”
    王浩拿筷子戳了戳碗，表情又糾結起來：“你說，咱們回去以後，會不會被罵個狗血淋頭？”
    陳妍拿眼角瞥他：“你後悔了？”
    王浩頭也不抬的道：“哪有啊，我倒是無所謂，要是你因為這事讓家裏訓一頓，我心裏可過意不去，要不是因為我，也就不會出這一檔子事了。”
    陳妍站起身來靠近了王浩，發梢微醺的洗發水香味飄在他的鼻尖，很好聞，王浩抬起頭來，正對上陳妍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局促起來。
    她的眼瞳顏色很淡，眼形似桃花瓣，拖著可愛的眼尾，有點兒像小狐狸。
    “你……你離我這麽近幹嘛？”王浩搔搔腦袋，有些難為情的將頭埋下去。
    “你這麽一說，我都不敢回家了，要不咱倆別回去了，出去開房住賓館吧。”陳妍說。
    “啊……啊啊？”王浩愣了愣，表情更緊張了。
    “哈哈哈，被嚇到了吧？”陳妍笑嘻嘻的坐了回去，“逗你的，我要是敢不回家的話，後果比現在嚴重一百倍呢。”
    “嚇死我了你。”王浩緩了口氣，抓起桌上的筷子作勢要扔過去，陳妍笑著做被擊中狀靠在了椅背上。
    陳妍把兩條腿疊在一起吱呦吱呦晃起來，托著腮看王浩：“你說，你今天把牛振搞得這麽慘，以後該怎麽辦啊？他會不會報複你？”
    王浩聳聳肩，又在茶杯中續滿茶水，把水壺放回到熏爐上，笑道：“那以後，接著搞唄。”
    “嘿嘿嘿嘿。”
    兩人不約而同想到白天時牛振的慘相，都齊齊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