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凶宅裏的第五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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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天穹像一塊巨大的布縵從頭頂垂下來,昆川市城南,在筆直的道路上正開著一輛黑色的雪佛蘭,落日的餘暉傾斜著灑在車身上,晃得眼前一片光亮。
    男子兩眼注視著前方,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從兜裏摸出香煙,點燃深吸了一口之後,打開窗把拿煙那隻手放在車門上,兩旁的風從窗外灌進來,把車廂裏的煙味吹淡,顯得朦朧了許多。
    雪佛蘭又行駛了幾分鍾,遠方出現一片建築群,點點的燈光在黃昏的背景下若隱若現,讓人看不得那麽真切,車突然劇烈的抖動了一下,像是碾到什麽,隨後恢複正常。
    女子看到窗外飛過一個什麽東西,她定了一下眼睛,卻發現那個東西越來越多,是落葉。
    她好奇的搖下車窗,伸手一挾,拿了進來,在車廂裏細看。
    落葉小小的片,卻像是一條毒蛇咬到她的手,她飛快的又丟了出去。
    駕駛座上男子奇怪地問道:“什麽東西啊?”
    女子把車窗搖上去,臉色有些發白,卻還是強撐著笑朝男子搖頭:“沒什麽。”
    男子好不容易穩定了汽車,這時候,他也注意到了半空中的景象,腦海中閃過一些不好的畫麵,但一時間也由不得他多想,於是加大油門向前方行駛。
    車越往前開,落葉就越來越多,直到行至他們的目的地才逐漸減少。
    那些枯黃的落葉,在路燈下被照得有一點泛紅,像是剛從棺材底裏帶出來的,帶著一種陳舊腐爛的氣息,而黑色的雪佛蘭轎車在漫天的落葉中前行,像極了送殯的靈車,正朝著另一個平行時空駛去。
    或許是落葉影響了視線,亦或許是心理原因,男子不自覺的放緩了車速,小心翼翼的行駛著,轎車開得慢了起來,路邊的景物就看得更清楚了,傍晚時分,這個小區顯得非常孤寂,樓群在此時看起來就有一種很詭異的味道,再加上漫天飛舞的落葉,讓人有種末世的感覺。
    就在這壓抑的氣氛中,女子突然指了一下前麵:“小心,有人。”
    男子猛踩刹車,連忙看向窗外:“哪裏?”
    “在,真有,剛剛還在前麵的。”
    “什麽人?沒有啊。”
    女子神色有些慌亂,喃喃道:“可能……可能是我無意中看錯了吧。”
    從凰城小區登記後駛進榴園,在路牌的指引下,雪佛蘭終於到了一幢別墅的附近停下來,兩個人從車廂裏出來,手裏都提著自己的背包。
    男子關上駕駛座的車門,鎖了車,看了一下車子,彎下腰去拿下擋風玻璃上的一片落葉,嘴裏低聲的說道:“有點凶宅的意思。”說著把落葉一丟,那落葉隨風一飄居然先兩人之前落到別墅的門邊,隻輕輕一觸,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把鐵門給晃動。
    女子的神情明顯有些緊張,她感覺背後涼颼颼的,抬頭看向別墅庭院裏的老樹,隻覺得上麵的樹幹像一隻隻大手朝她壓下來,有些膽怯的問道:“你真的確定……不會出問題嗎?”
    男子頓感無語,一路上已經為她解釋過無數次不會出事,也懶得再瞎掰,對女子道:“你就別想那麽多,安心在這裏等阿明他們,我去買包煙,去去就回。”
    “那也幫我帶一包吧,萬寶路。”
    男子衝她擺擺手,便自顧著離開這裏。
    “老板,拿一包心悅,一包萬寶路。”男子從皮夾子裏掏出一百塊放在櫃台上,老板接過錢低頭在玻璃櫃台裏拿煙。這時候,一陣風吹過,卷起櫃台邊的一百元錢,男子的視線隨著翻飛的鈔票而動,發現還有不少落葉或飛在半空,或落在路邊,下意識的問道:“小區裏怎麽看著人這麽少?”
    “天冷了,誰還願出來啊。”老板敷衍著,把煙遞給了男子。
    男子哦了一聲,點頭表示明白。
    老板把找好的錢遞還給男子,男子看看老板,又看了一眼遠處的別墅群,突然問道:“老板,你聽說過七十二號別墅的事情嗎?”
    “沒有……從來沒有聽說過,你買完煙趕緊走吧,要下雨了。”
    男子感覺老板的表情有些古怪,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果然,黑雲在天空翻滾,整個天穹被籠罩在一片黑暗裏,如同被惡魔吞進了肚子一樣。
    男子回過頭再看老板時,一道閃電突然在天際劃過,四下裏被映得慘白,而老板的麵容在慘白之中顯得格外詭異。
    閃電過後,響起一陣沉悶雷聲,男子一愣神之後,衝老板點點頭,表示感謝,然後轉身快步往回走。
    走回別墅附近的時候,遠處駛來一輛墨綠色的吉普車,車近了,停下,一個墨鏡男探出頭來,打招呼道:“嘿,你倆來的還真早啊。”
    “別囉嗦了,趕快進去吧,要是被人給看見就不好了。”男子催道。
    吉普車副駕駛上,墨鏡男的女朋友,也就是煙熏妝塗得跟熊貓眼一樣的女孩跟著招了招手問好。
    男子、女子、墨鏡男、熊貓女,兩對男女來到別墅的鐵門前,鐵門虛掩鎖頭並未鎖死,中間隔出一道一指寬的縫隙,上麵已經生滿了鐵鏽。
    這時候一道閃電劃過,再次映得四下一片光亮,就在光亮中,女子恍惚看見別墅院子裏有道影子晃了一下,但隨著閃電的熄滅,又隱沒於黑暗之中。
    因為門縫比較狹窄的緣故,所以女子一時間也看不見別墅裏麵的全貌,於是她側著頭,慢慢變換著角度,視線慢慢地在院子裏滑過,如同揭開了劇場的幕布一般,斑駁的圍牆,院子裏荒草、牆角枯死的盆載、幾棵不大不小的樹……這些事物一一映進了她的眼中。
    突然,女子的視線一頓,然後慢慢往回後退,最終定格在那些樹上,然後往上移動,隻見這些樹上掛滿黑色的東西,與此同時,又一道閃電掠過,女子這才看得真切——樹上居然掛滿了人的屍體!
    一時間,女子隻覺得一股涼氣從後背騰的一下衝了上來,全身也不自覺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仿佛一股淡淡的臭味從風中傳來,如有生命一般鑽進了她的鼻子,那氣味雖不如腐肉般惡臭,卻帶著一種莫名的感覺,刺激著人的神經。
    女子連忙捂住口鼻,同一時間,一隻狹長、眼白多眼珠小的眼睛,突然出現在她的視線裏,在別墅的房頂上,靜靜佇立著。
    “轟!”女子隻覺得頭皮一炸,連忙往後退,踉蹌了幾步險些摔倒,待她穩住身體之後,陰雲密布的天空轟隆隆劃過一陣雷聲,院中傳來一聲喵的叫聲,正好被雷聲所掩蓋。
    “你怎麽了,從剛才過來臉色就很差。”男子攙扶住女子,關切的問道。
    “我覺得……這別墅怪怪的……會不會真的跟都市傳說的一樣,裏麵有鬼?”女子有些害怕。
    “哎呀,我們這還不都是為了你,你不是一直覺得你弟弟死的冤枉嘛,那我們就招魂咯,越是這種陰氣重的地方,越有可能招到鬼魂咯,等我們見到了筆仙,就讓筆仙替你問問你弟弟究竟是怎麽被害死的。”熊貓女走過來說道。
    墨鏡男點點頭:“是啊,咱們來都來了,有什麽可怕的。”
    女子再抬頭看了看麵前的別墅,平靜如常,剛才的恐怖景象並沒有再出現。
    “這次……真是麻煩你們了。”女子擠出一個笑容。
    天已經黑了,四個人悄悄摸進別墅,進到一樓客廳,就見男子從隨身背包裏翻出一張紙,幾支白蠟燭,還有其它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神神秘秘的。
    墨鏡男跟熊貓女正感慨他是怎麽把這一大堆東西放進背包裏的時候,男子已經把紙張平鋪在桌上,然後吩咐墨鏡男跟熊貓女把門窗關嚴實之後,又在桌子的一角點亮了一根白色的蠟燭。
    黑暗的房間中一根白蠟燭亮起,幽幽的火光搖曳著,卻讓人感覺不到丁點溫暖與安心,一時間四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凝重起來。
    女子就著燭光觀察男子平鋪在桌麵上的紙,這是一張寫滿字跡的大號白紙,白紙上半截寫著唐宋元明清,左半截寫著是否,右半截寫著男女,下半截的上方寫著數字09,下方底端寫著26個英文字母。
    準備完畢,四人圍著桌子坐成一圈,手臂抬高,右手互相交錯夾著鉛筆,筆尖垂落到白紙紙麵上。
    男子定了定神,未開口之前先看了女子一眼,確認她沒有任何問題之後,這才念起祭詞:“此岸今生,對照來世……”
    其餘三人跟他一起念:“此岸今生,對照來世……”
    “奈何橋下,川流不息……”
    “奈何橋下,川流不息……”
    “望鄉台上,親人哭哀……”
    “望鄉台上,親人哭哀……”
    “筆仙筆仙,我是你的今生,你是我的前世,若想與我續緣,請在紙上畫圈……”
    “筆仙筆仙,我是你的今生,你是我的前世,若想與我續緣,請在紙上畫圈……”
    蠟燭忽然爆出一朵明豔的火花,院子裏的風忽然大了起來,樹葉翻飛,咿呀咿啦的作聲。
    屋子裏氣氛突然變得壓抑起來,燭光搖曳倒映四張陰晴不定的臉,他們目光灼灼的盯著鉛筆,生害怕看不到下一刻會發生的事,然而,這支鉛筆一直沒有動靜,它始終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定在紙上,不曾改變,也從未改變。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眾人的耐心快被磨完的時候,突然,哐當一聲,窗戶被風吹開,而桌上的蠟燭也隨之被風吹得撲撲作響,火苗幾欲熄滅。
    緊接著,風停住了,幾欲被吹熄的蠟燭火苗光芒大亮,顯得明豔異常。
    女子突然感覺自己的手在顫抖,仿佛被外力推動,夾著的鉛筆移動起來,她立刻抬起頭詫異看向其餘三人,見他們也是用同樣表情看著自己,眼神之中都帶著驚異與不安,想來應該和她經曆了同樣的事情。
    女子連忙把注意力放回手上,隻見手中的鉛筆越動越快,就好像冥冥中有一隻無形的手正握住鉛筆在白紙上沙沙地劃動。
    男子定定神,用力吞了口唾沫,小心的問道:“請問……您是筆仙嗎?”
    在眾人驚異的眼神中,鉛筆尖在白紙上緩緩地移動起來,然後在“是”字旁邊畫了一個圈。
    男子抬頭看了其餘三人一眼,一時間忘了究竟要問什麽。
    “我草,還真有筆仙啊!”墨鏡男吃驚的連眼珠都快瞪出來了,連忙問道:“這世上真的有鬼嗎?”
    話剛落下,就見筆尖在白紙上移動起來,落在了“是”字那邊。
    “哎呀,筆仙都出來了,你說你問的不就是廢話嗎。”熊貓女很不合時宜的打斷了男子的問話,“讓我來問,筆仙啊筆仙,我問您,何木子的弟弟是不是命不該絕?”
    熊貓女問完,筆尖移動,又在“是”的字上畫了個圓圈,得到這個答複後,熊貓女嘴角一揚,顯得很是滿意。
    然後,三人都把目光放在女子的身上,男子說道:“木子,剩下的事情,你親自問吧,不要緊張。”
    “嗯……”女子歪頭想了想,“雖然我還是不太相信,但還是試試吧。筆仙,您能告訴我,我弟弟是被壞人害死的嗎?”
    女子問完,緊接著,那鉛筆又在“是”上麵畫了一個圈。
    墨鏡男眉頭一皺:“不要老問些是與不是的問題啊,咱們好不容易過來,我聽說跟筆仙可以聊天的,我覺得,應該問點有難度的問題!”
    “那你說要問什麽?”男子道。
    墨鏡男略微思考了一下道:“要不就問筆仙……”
    墨鏡男的話還沒說完,一個突兀的聲音在別墅裏響起:“就問筆仙能轉多快。”
    這話剛落下,桌上原本安靜的白蠟燭突然不停地閃動起來,幽幽的燭光明滅間如同鬼火一樣,緊接著,四人交錯的手開始激烈地顫抖起來,隻見那白紙上鉛筆尖毫無規則地劃動,劃出一堆雜亂無章的線條。
    大家臉色大變,麵麵相覷,男子臉色發白的吼道:“大家抓緊鉛筆,千萬不要鬆手!”
    隻聽得“哐當”一聲響,別墅房門突然被狂風吹開,然後猛地合上,門板狠狠的砸在門框上,發出巨大的聲響,與此同時,桌上的白蠟燭也“撲”的一下熄滅了。
    眾人隻覺得眼前一黑,然後聽到一陣混亂的聲音響起,四個人在黑暗中不自主的將手鬆開,鉛筆啪嗒一聲掉在桌上,隨即是兩個女人捂著耳朵的尖叫聲,淒厲刺耳。
    桌麵上,鉛筆的筆尖處,有一道血痕正在流動,血滴滴在桌麵的白紙上,響起滴答、滴答的聲響。
    慌亂之下,沒有人注意到,恐怖的血滴在紙麵上慢慢散開,如一朵血玫瑰緩緩綻放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