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發呆了，準備逃命了。”
    耳邊響起那位楚先生的聲音，仰望天光的李國翰這才回過神。
    雖然還是忍不住的抬頭看了眼天空，那越來越大的一抹藍天，但還是趕緊轉回頭看向了楚先生。
    “先生，你說逃命？”
    楚河笑著點點頭，“既然陽光來了，就說明對麵的薩滿不足為懼，清虛道長還是很靠譜的。”
    “所以接下來就該咱們的了。”
    李國翰還是有些疑惑，可當他看到支起來的火炮後，頓時眼角一抽。
    浮橋剛剛借助大船打起來，還沒來得及固定，此刻來上幾炮，那會是什麽結果？
    轟轟～
    船上一直藏起來的兩門炮終於露出了獠牙，同時開火。
    瞬間將浮橋炸成了碎片，徹底絕了修複的可能。
    就連一旁的大船都被波及，被打破了船舷。
    “走了！”
    楚河大喊一聲，船隻立刻撐開船帆，順著風逆流而上。
    得益於此刻周圍的船隻都是商船，根本沒有火炮，隻有一些弓箭根本威脅不到他們。
    兩岸城牆上倒是有火炮，但想要轟到他們身上，可不是件簡單事。
    畢竟熟練的炮手早就調集到城頭對抗明軍了。
    就這樣，他們竟然有驚無險地駛出了兩城的攻擊範圍。
    李國翰聽著兩岸的攻城聲，看著兩側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的清軍，再抬頭看著已經完全停下來的小雨。
    他知道，此戰明軍贏定了。
    不僅僅是此戰，恐怕往後接下來的一係列戰鬥，明軍都會保持這種勢頭。
    可，明軍，這可是大明的軍隊啊。
    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
    鉤心鬥角呢？排擠打壓呢？貪生怕死和各自為戰呢？
    怎麽好像都消失了。
    這還是大明嗎？
    如果大明是這樣的，那這天下又怎麽會有女真的事？
    滿心疑惑的李國翰在不知不覺中，心境已經發生了變化。
    從一名對大明失望，轉投女真的叛將，成為了一名因絕境再次叛逃，對大明有了種種好奇的，明軍。
    “楚先生，”李國翰突然開口，“那些船，也許我們可以弄過來。”
    楚河雙眼一亮，“哦，那最好不過了。”
    ……
    武漢城中。
    魏忠賢和袁崇煥哈哈大笑著遠離了崩壞的祭壇，隻留上麵被無數炮彈砸出的深坑，和憤怒異常的薩滿，以及逐漸喪失形體的黑龍。
    “你沒事吧？”
    袁崇煥掃了眼魏忠賢肩頭，透體而出的一箭。
    “無礙，”魏忠賢笑了笑，“隻是沒想到女真還有這樣一手。”
    說著龍氣震碎了箭矢，隻留下了一枚箭頭落下。
    袁崇煥微微點頭，“準備吧。”
    “好！”
    看著回到對岸的袁崇煥，魏忠賢滿意一笑。
    替他擋一箭，緩和一下關係，看起來效果不錯。
    身形一動，他也回到了武漢城前。
    “保持壓力，把清軍都堵回去，一個也別放出來！”
    “全軍緩緩撤退！”
    孫傳庭的命令很快傳遞下去了，滿負荷攻擊的火炮不光壓得武漢城頭火力微弱，就連火槍隊弓弩手們也壓得清軍騎兵出不了門。
    損失當然也有，但比起戰果，這點損失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當然，這個忽略不計隻是對指揮戰陣的統率來說，對於明軍來說，任何一個損失都必須要記錄在案，分發撫恤，以及落實對應待遇的。
    這可是明軍能夠悍不畏死，重新鑄就軍魂的重要舉措。
    城頭，巴思哈等人看著緩緩退去的明軍，心中並沒有半分欣喜。
    有的隻是無比的沉重和落寞。
    雖然他們城沒丟，人員傷亡也不大，但身後的浮橋沒了，和伴城的聯係完全斷了，對岸的明軍攻下伴城也隻是時間問題。
    更主要的，雨，沒了！
    戰勝明軍最重要的一條沒了。
    剛剛明軍的進攻再次證明了一點，在明軍補給未斷前，想要擊敗他們，一倍的數量恐怕都不夠。
    可城內的騎兵想要出城集結，都是件非常困難的事。
    明軍的火力，竟然能凶猛到這個程度。
    可比明軍火力更可怕的，是明軍這一步步的算計。
    仿佛從南昌城開始，所有的戰鬥都落到了對方的計算中，每一步看似他們要走的，正確的能通向勝利的一步棋，回看就會發現。
    這完全是明軍想讓他們走的，完全有利於明軍的步伐。
    要是這樣的話，那他們之前的那些舉措呢？
    是不是也掉進了明軍的陷阱之中。
    明軍到底發生了什麽變化，仿佛從內到外完全脫胎換骨了一般。
    所有人都是一陣沉默，沒有人開口。
    但他們都知道，他們敗了，再次敗了。
    武漢城根本守不住，那派出去阻斷明軍補給的軍隊，恐怕已經沒了。
    下遊準備迂回包抄的騎兵，恐怕也會遇到一連串的麻煩，而根本無法趕來。
    所以，他們現在要怎麽辦？
    硬抗到城破的那一刻，還是……
    轟轟轟～
    河對岸傳來的火炮聲還在繼續，其中還夾雜著轟然倒塌的聲音。
    伴城城牆已經坍塌了一半，露出內部幾乎不設防的城池。
    另一側沒被攻擊的城門已經洞開，不少人都在倉皇逃離，其中不乏八旗軍。
    羅科鐸來到了巴思哈跟前，順著對方的目光看到了對岸的情況。
    頓了頓，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般開口道。
    “我準備坐船去對岸，然後返回京師請罪！”
    巴思哈頓時一瞪眼，目光淩厲地看向羅科鐸。
    “還沒有到那一步，如果我們此刻孤注一擲地出擊，或者聯係上下遊迂回的騎兵一起。”
    “一切都還有可能！”
    羅科鐸微微挑眉，嘴角甚至還微微上翹了一下這才落下。
    孤注一擲啊～
    還真是熟悉的詞。
    “不了，我就不等了。”羅科鐸搖了搖頭，“我會如實地告訴這裏發生的一切，等待我該遭受的懲罰。”
    “至於這裏，叔叔，你也看開些吧，我們本來就要劃江而治的。”
    羅科鐸輕聲說道，“原本我還不讚同，但現在我反而非常認可這個辦法。”
    “也許隻有讓大明強大起來，我們才會再有擊敗他們的機會。”
    “你說什麽？”巴思哈完全不理解羅科鐸的話，但這並不是眼下最要緊的事。
    他需要考慮的是此刻的去留。
    是留下來孤注一擲，博一個希望渺茫的勝利。
    還是暫時撤離，盡可能地將八旗軍都帶回去。
    這，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