鎧甲森嚴的明軍緩步而來，雖然沒有攜帶火炮等工程器械，但依舊給人極大的心理壓力。
    尤其對城頭上的耿繼茂和尚可喜等人來說，吃過敗仗，見識過明軍實力的他們，早已對明軍有了極大的心理陰影。
    哪怕城下隻有數千人，依舊讓他們心中發毛，不敢輕舉妄動。
    “如果現在打開城門，以我們的騎兵數量應該能打敗他們。”尚可喜輕聲說道。
    “嗯，這可是打敗明軍的大功勞，”耿繼茂白了眼對方，“連八旗軍都敗了，你要是勝了，朝廷絕對重重有賞。”
    他的意思很明白了，要打你自己頭上，我可不參與。
    尚可喜也是撇了撇嘴，讓他出去，他才不會那麽傻！
    就算真能打敗下麵的明軍又如何？
    惹得李定國大部隊來襲，死追著自己不放嗎？
    清廷那點獎賞，哪有自己的兵，自己的命重要。
    看著城下的明軍，尚可喜沉吟片刻。
    “他們要是來招降的，怎麽辦？”
    耿繼茂的眉頭也緊皺起來，不過很快鬆開淡淡的看著對方。
    “平南王有什麽打算？”
    平南王三個字，直接戳進了尚可喜的心口。
    這個王爺的名號，可是他擊敗大明，屠戮明室宗親得來的。
    就算南明真的招降，這招降的對象之中也不會有他。
    耿繼茂收回目光，繼續看著城下的明軍，語氣依舊平淡，但卻讓一旁的尚可喜感覺渾身冰涼。
    “招降的目標中沒有你我，但你我的手下卻不會少，你說他們要是反水，會是個什麽結果？”
    尚可喜掃了眼周圍，隻有兩人最親信的人守在一旁，這才鬆了口氣輕聲問道。
    “繼茂兄如此說，想來是有應對之法了？”
    耿繼茂緩緩轉身，目光掠過尚可喜，最後落在了杭州城內。
    “我們一路退走，大明卻在一路的均衡田地收買人心，明廷主政之人是個有遠見的，看起來是真的打算經營好長江以南了。”
    尚可喜微微皺眉，這些消息他自然知道，可他有些不明白耿繼茂說這些話的意思。
    不過他也不著急，現在兩人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誰也跑不了。
    “作為江南重鎮，杭州可是非常重要的，”耿繼茂看向了尚可喜，“否則明軍也不會隻派這麽點人過來。”
    尚可喜眉毛一挑，有些吃驚地問到，“你說的是京杭大運河？你要做什麽？”
    看著尚可喜的樣子，耿繼茂直接笑了起來。
    “那可是京杭大運河，我們還要靠它才能安全離開，再說就算我想做什麽，也沒有那個時間。”
    尚可喜這才微微心安，不過轉念一想，京杭大運河又如何，生死危機下沒有什麽比他們的命更重要。
    “可明軍明這點人來，擺明了要兵不血刃地拿下杭州，我們又能如何？還不是繼續撤退。”
    “是啊，繼續撤退，”耿繼茂臉色有些陰沉，“可這麽繼續撤下去，你覺得我們手下還能剩多少人？”
    “不要以為我們能通過運河直接北上，長江上的鎮江口就不會讓我們過，甚至已經破壞了也說不定。”
    “你是說，我們這一路退隻能從南京走？”尚可喜一愣，緊接著瞪大了雙眼，“等等，你是說我們根本通不過南京。”
    耿繼茂點點頭，“女真不會讓我們過去的，劃江而治，就是把我們這些不安定的家夥劃到長江以南，又怎麽會讓我們回去。”
    “南京，便是我們的最後一站，也是最後和明軍決戰的地方。”
    “守住了，我們能繼續在南京背靠清廷活下去，守不住，那就自求多福吧。”
    尚可喜明白了耿繼茂的意思，既然退到南京最後也是要戰，那麽手上的兵就是他們最大的底氣。
    打起來能有足夠的自主權，甚至想點其他的辦法也不是不可能。
    可要是手上沒有兵，那他們的下場絕對好不了。
    炮灰，祭旗，甚至清廷的求和的頭顱都不是不可能。
    “所以，你到底有什麽辦法？”
    尚可喜認真地看著耿繼茂，可看著他那帶著幾分嗜血光芒的雙眼，不由得心中一顫。
    轉過頭順著對方的目光看向城內。
    “你是要大開殺戒？”
    耿繼茂露出一抹微笑，“明軍主打恢複山河，正在收攏民心，對屠戮百姓的人絕對不會姑息，尤其是你我的手下。”
    “可喜兄，我們沒有時間猶豫了，明軍正在靠近，等到了近前他們來個既往不咎，或者再加上一條隻誅首惡。”
    “你覺得我們的手下會如何，這滿城的百姓又會如何？”
    尚可喜臉色也冷了下來，他明白對方的意思，那種後果他絕對不想要。
    他更明白兩人現在不單單是一條線上的螞蚱，更是天然的同盟，無論麵對明軍還是清軍，他們都需要聯合起來才行。
    “反正都要走，倒也不用介意那麽多了。”
    “是啊，準備開始吧。”
    “好！”
    ……
    明軍還在緩緩靠近，城內的張印立等人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甚至還能從城牆的一角，隱約看到明軍的樣子。
    “明軍看起來真是比上麵那些軍隊強多了，而且小道消息，明軍沿途完全不像之前的樣子，並沒有大肆劫掠，反而給百姓們分田地呢。”
    “我也聽說了，這次明軍可是軍紀嚴明，秋毫無犯的，不過秋毫無犯是啥意思？”
    “就是啥都不動，一點不搶，一人不抓。”
    “哇，真的？”
    看著興奮的眾人，張印立心中微微點頭，可是兒子張宏廣卻聽得直皺眉。
    也許明軍真能表麵上做到，畢竟普通百姓有什麽？
    都被梳理了好幾遍了，除了人什麽都沒有。
    為了收買人心，明軍自然可以做到這些。
    但對那些富戶，或者曾經投降的官員們呢？
    明軍可就未必那麽仁慈了，否則當兵的利益從哪裏來？
    張印立拍了拍自己兒子，“不用擔心，我從沒有接過清廷的印信，依舊保留著大明的官印。”
    “而且我說了，錢財乃身外之物，亂世保命最重要。”
    “可是爹，那您？”
    看著已經換上一身戎裝的父親，張宏廣遲疑道。
    “我可是本地的父母官，自然要護住本地的百姓。”
    微笑著看向兒子，張印立露出一抹微笑。
    “你做得很不錯，事先匯聚了大家，隻希望我們能堅持到明軍招降那一刻。”
    “父親，你再說什麽？”
    張宏廣滿臉的疑惑，可下一刻，外麵的街道上竟然響起了喊殺之聲。
    “等等，外麵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