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南岸，漢軍營地。
    耿繼茂和尚可喜此刻的腦子還是蒙的，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強裝鎮定下的一抹迷茫。
    清軍和明軍的戰鬥太過激烈了，不但激烈，強度也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就連互相之間的局勢變化，也讓人措手不及，完全無法把控，更別提想要出手了。
    等到天劫這種超出凡塵，隻存在於傳說中的東西出現後，兩人直接就蒙了。
    這不是女真和大明的戰鬥嗎，怎麽連天劫都出來了？
    這場戰鬥，好像已經不是他們能左右的了。
    別說左右，就是想要參與，此刻都沒了機會。
    清軍已經全線潰退，明軍挾大勝之勢，不斷逼近南直隸，下一步便是攻城。
    他們又能幹什麽？
    幫著攻城，別開玩笑了，那和送死有什麽區別。
    進城駐守，更不要想，現在的明軍簡直恐怖，再配上犀利的火器，南直隸根本沒可能守得住。
    左右竟然都是死，那他們還有什麽選擇？
    兩人再次互相看了眼，發蒙的腦子也緩緩動了起來。
    “眼下，好像沒有別的選擇了。”
    “是啊，趁著他們激戰的最後關口，也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兩人同時說道，“走！”
    事不宜遲，兩人立刻起身準備下令。
    可還沒等人兩人開口，就察覺到了不對，因為身邊的親信竟然無動於衷，依舊保持著一臉沉思的表情，就連站起來的意思都沒有。
    他們可不會以為是手下沒眼力見，不知道該起身附和自己。
    因為一股難以形容的力量，正籠罩在周圍。
    “誰？”
    “還請出來一見！”
    兩人警惕地看著周圍，雖然內心驚恐但依舊暗自戒備，準備搏命一擊。
    “尚可喜。”
    一聲呼喊突然從身後傳來，這讓兩人頓時回身，卻看到一個年輕人正坐在椅子上，目光平淡的看著他們。
    “天啟三年加入明軍，同父親尚學禮一同在毛文龍手下征戰，作戰勇猛，有勇有謀，父親戰死後，子承父業。女真攻陷旅順後，全家老小數百人皆投海自盡，也算得上是滿門忠烈了。”
    “崇禎六年，你發現沈世魁想要害你，覺得自己為大明如此賣命卻隻得了個這樣的下場，便秘密向皇太極投降。”
    “崇禎七年，你攻下廣鹿，大小長山，石城，海洋五島，率部下以及島上軍民一同歸順女真。”
    “崇禎九年，皇太極稱帝，建國大清，你也被封王，之後便開始了你的清軍之旅，打錦州，入鑲藍旗，追擊李自成，占領延安，攻陷襄陽，緊接著又連克長沙，湘潭，衡州，湖南。”
    “之後又和耿仲明進軍廣東，造成了庚寅之劫，死者超七十萬，在廣州城開府建第後止殺修養，接下來你便和耿繼茂進攻廣西和南明展開了數年的攻伐。”
    聽著對方的話，尚可喜臉上閃過一絲絲的回憶，那都是許久之前的事了，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清楚。
    不過，此刻說出來又是何意？
    林世成並沒有理會尚可喜疑惑的眼神，繼續說道。
    “順治十一年，李定國攻打廣東，尚可喜在清廷援軍的支援下，大敗李定國，並將南明的勢力徹底攆出了廣東境內。”
    聽到這裏，尚可喜不由得一愣，自己什麽時候大敗李定國了？
    等等，順治十一年？
    現在才順治九年，怎麽會有十一年的事？
    麵對尚可喜的驚駭，林世成並沒有理會，依舊繼續說道。
    “接下來尚可喜逐步地平定了廣東境內的所有叛亂，穩定了廣州的方方麵麵，順治十七年，清廷調整戰略，令平西王吳三桂鎮守雲南，靖南王耿精忠駐守福建，平南王尚可喜專鎮廣東，是為三藩，也是清廷唯三的漢人藩王。”
    “康熙十二年，三藩已經實際上的裂土封疆，成為清廷心腹之患，而你卻上表請求撤藩，回遼東老家。”
    “同年，吳三桂和耿精忠雖然明麵上同樣上表撤藩，卻打出了興明討虜的旗號，開始了三藩之亂。”
    “隻不過你卻一直忠於清廷，對抗同為漢王的兩位鄰居，隻可惜康熙十五年時，你的長子尚之信不滿你想讓次子尚之孝繼承爵位，派兵圍了你的府邸，投靠了吳三桂。”
    林世成頓了頓，看向尚可喜，“你因此羞憤想要自殺，卻被手下所救，但在病種昏迷回光返照之時，卻取出皇太極所賜的冠服，穿戴好後向北叩頭，撐死後繼續侍奉皇太極，然後才死去。”
    “我真的挺好奇的，你對皇太極有如此衷心嗎？”
    林世成了解過三藩的生平，最好奇的並不是那位名聲最大，野史最多的吳三桂，而是這位尚可喜。
    否則他也不會說出這番話。
    可對於尚可喜來說，眼前人之前的話他還能理解，可這後半段話，就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那分明是未來會發生的事啊，可為什麽此人會知道，而且還一副十分篤定的模樣？
    不過此人的身份他倒是確定了，必然是大明那位最神秘的林先生。
    能夠召喚幽魂，擁有莫大威能，甚至連天劫都能收走的家夥。
    麵對這位，尚可喜本能地感覺到懼怕，更別說剛剛這位幾乎將他的生平了如指掌了。
    咽了口吐沫，尚可喜有些艱難的開口。
    “衷心不是應該的嗎，如果不是大明負我，我對大明也忠心耿耿。”
    “大清雖然是外族，但皇太極有知遇之恩，大清也沒有絲毫負我的地方，我有這份衷心又有何奇怪。”
    林世成微微點頭，“你說的也是，那現在呢？”
    “現在，”尚可喜微微一頓，“我隻想自保。”
    “嗯，我知道了。”
    林世成緩緩起身，拍了拍尚可喜，“前塵往事也算是事出有因，不過你把屠刀對準自己人，總是說不過去的。”
    “我可以給你個機會，出海東渡吧，那邊隨便搞，要是有本事你建國稱王也無不可。”
    尚可喜不由得一愣，有些遲疑地問到，“真的？”
    “嗯。”
    林世成點點頭，便不再理會還準備發問的尚可喜，直接向外走去。
    這讓還有些懷疑的尚可喜，直接收回了質疑的話。
    一旁的耿繼茂眼珠轉了轉，連忙開口。
    “那幽魂之事……”
    隻是話還未說完，就戛然而止。
    待林世成的身影消失，耿繼茂直接捂著胸口倒在了地上。
    而周圍的一切也恢複了正常。
    尚可喜目光驚恐地看著門口，心中不再有任何的幻想，隻有一個念頭。
    出海，東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