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驚鴻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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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把頭打著旋兒,像一顆燃燒的、瀕死的流星,掙脫了木柄的束縛,在狂舞的菌藤與粘稠的黑暗構成的穹頂下,劃出一道短暫卻無比明亮的弧線。跳躍的火焰,是這地獄深淵裏最後、最倔強的光!
就是這驚鴻一瞥!
劉景晝在阿九用生命撞開怪物、自己擲刀削斷火把支架的瞬間,身體已經本能地後仰,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追隨著那飛升的光源!火光搖曳著,刺破洞頂那片濃得化不開、仿佛有生命般蠕動呼吸的墨綠菌幕,照亮了平時絕對無法企及的幽暗角落。
光芒掃過!
在那菌壁相對薄弱、深灰色原始岩體裸露較多的一處穹頂邊緣!一道極其狹窄、不起眼的、幾乎被幾根垂掛下來的粗壯如巨蟒般的菌藤完全遮掩的——縫隙!驟然顯現!
那不是規整的洞口,更像是巨大山岩在亙古歲月中自然擠壓、崩裂留下的一道罅隙,邊緣嶙峋猙獰。寬度僅容一人側身勉強擠入,高度也僅比常人略高。若非這飛起的火把湊巧在它正下方短暫懸停、光芒自下而上地徹底照亮了那個極其刁鑽的角度,在這混亂狂暴、視線被粘液和狂舞菌藤遮蔽的環境裏,它根本就是隱形的!
生路!一線微光般的生路!
“洞頂!裂縫!”劉景晝的嘶吼如同瀕死野獸的咆哮,瞬間壓過了菌洞的尖嘯、怪物的怒嚎和周伯的悲呼!他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激動和絕境中乍現的狂喜而撕裂變調,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滾燙的肺腑裏硬生生摳出來的!
周伯和僅存的、大腿被貫穿正痛苦呻吟的年輕死士小六子,猛地抬頭!那飛起的火把頭已經開始下墜,光芒迅速黯淡、縮小。但就在它即將徹底熄滅、重新被無邊的墨綠黑暗吞噬前的一瞬,那道黑暗的、不起眼的、如同大地裂開一道微不可察傷口的岩縫,清晰地、帶著令人心髒驟停的希望之光,印入了他們被絕望浸透的眼瞳!
“衝上去!”周伯布滿血汙、墨綠汁液和淚水的臉上,瞬間爆發出一種近乎猙獰的狂喜,所有疲憊和傷痛仿佛被這希望之光暫時驅散!他猛地格開側麵襲來的菌藤,環首刀指向那高處的縫隙,聲音因亢奮而嘶啞變調,“景晝!帶路!我斷後!”最後一個“後”字出口,帶著一種近乎於訣別的慘烈。
“吼——!!!”
那撲空的變異怪物徹底瘋了!它龐大如肉山的身軀狠狠砸在粘液泥漿中,濺起惡臭的浪花。渾濁翻白的眼珠瞬間鎖定了下墜的火把頭,以及——那個削斷火把、將它引燃的核心暴露、此刻正指著生路的渺小人類,劉景晝!純粹的、毀滅一切的暴怒淹沒了它僅存的一絲本能。它四肢著地,粗壯如柱的臂膀猛地插入粘稠的地麵,龐大身軀帶起一股腥臭的颶風,如同失控的攻城巨獸,碾碎擋路的斷裂菌藤,朝著劉景晝三人猛撲過來!那張裂開的、布滿細密利齒的口器大張,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粘稠的涎水混合著膿血如瀑布般淌落!
與此同時,整個菌洞的暴怒被這最強變異體的狂暴徹底點燃!無數菌藤不再有章法,如同億萬條被激怒的毒蛇,從頭頂、從四壁、甚至從腳下粘稠的“地毯”中瘋狂滋生、纏繞、穿刺、抽打!密集得幾乎形成了一道蠕動的墨綠巨牆,帶著令人窒息的腥風,封堵、擠壓著劉景晝他們向上攀爬的空間!粘液如同傾盆暴雨,劈頭蓋臉地澆下,視野一片模糊腥臭,滑膩得幾乎無法立足。
“走——!”劉景晝的回應隻有一個字,卻蘊含著焚盡一切的決絕!他再無絲毫猶豫,體內最後的力量被求生的意誌瘋狂點燃、壓榨!他看也不看側麵一根帶著尖刺呼嘯抽來的菌藤,眼中隻有那道高處的縫隙!他猛地側身,險之又險地避開菌藤致命的尖端,任由其帶起的腥風在臉頰刮出血痕,同時腳下狠狠蹬踏在側麵一根粗壯如梁的菌藤上借力!
“砰!”菌藤被他蹬得劇烈搖晃,粘液飛濺。
劉景晝的身體如同被強弓射出的勁矢,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向著陡峭濕滑的洞壁上方奮力躍起!人在半空,他手中緊握的長刀從地上拾起的)已化作一道狂暴的銀輪,瘋狂地向上劈砍!目標不是斬斷,而是劈開!劈開那些從頭頂垂落、如同簾幕般阻擋視線的密集菌絲和細藤!
嗤啦!嗤啦!
斷裂的菌絲和粘液如同墨綠色的雨點,淋了他滿頭滿臉。
“跟上!小六子!抓住!”周伯的吼聲緊隨其後,帶著一種壓榨生命本源的瘋狂。他一把將幾乎癱軟在地、大腿和小腿血流如注的小六子拽起,用自己寬闊的肩膀頂住他大半身體重量,幾乎是連拖帶抱,緊隨著劉景晝向上攀爬的方向衝去!他僅剩的左手緊握沉重的環首刀,不再追求殺傷,而是大開大合,如同揮舞一扇沉重的門板,將身後和側麵瘋狂湧來、試圖纏繞拖拽的粗壯菌藤狠狠劈開、蕩開!
每一次狂暴的揮刀,都伴隨著他肋骨折斷處撕心裂肺的劇痛和壓抑不住的悶哼!額頭上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起,汗水和粘液混合著流進眼睛,他卻連眨一下眼的時間都不敢浪費!他用身體和刀,為前麵的劉景晝和重傷的小六子,在狂舞的墨綠地獄中,硬生生劈開一道短暫而脆弱的上升通道!
“滋滋……吼!”下方,那變異怪物龐大的身軀重重撞在洞壁上,發出沉悶的巨響和菌絲灼燒的嗤嗤聲。它似乎對攀爬這光滑覆蓋菌膜的陡峭岩壁並不擅長,隻能狂暴地用肩膀、用頭顱,一次比一次凶狠地撞擊著劉景晝他們攀爬路線正下方的岩壁!每一次撞擊,都像一柄巨錘砸在所有人的心髒上,整個洞穴都在痛苦地顫抖!
轟!轟隆!
被怪物撞擊的區域,覆蓋的厚厚菌壁如同腐爛的皮革般大片撕裂、剝落,露出了下方原本就布滿縱橫交錯龜裂紋路的、風化嚴重的灰黑色岩體!巨大的撞擊力沿著這些古老的裂縫瘋狂傳導!
喀啦啦——!
令人頭皮發麻的岩石碎裂聲刺耳地響起!一道巨大的、足以吞噬一切的黑色裂縫,如同地獄張開的巨口,以被撞擊點為中心,帶著無可阻擋的毀滅之勢,向上方閃電般蔓延、分叉!碎石、泥土、連帶依附其上的菌塊,如同瀑布般簌簌滾落!
劉景晝他們攀爬的路線,正位於這瘋狂蔓延的死亡裂縫之上!腳下的岩壁傳來劇烈的震動,落腳點變得如同浮冰般脆弱不穩!一塊足有磨盤大小的岩石帶著沉悶的風聲,從上方裂縫中轟然脫落,擦著劉景晝的後背狠狠砸落,帶起的勁風讓他脊背生寒!
生路,瞬間被崩塌的死亡陰影籠罩!
“頂不住了!”周伯嘶聲狂吼,聲音裏充滿了絕望的沙啞。他一邊奮力蕩開幾根纏向小六子腳踝的菌藤,一邊抬頭,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那道近在咫尺卻又仿佛遠在天涯、不斷有碎石落下的縫隙入口。又猛地低頭,看向下方那如同不知疲倦的攻城巨獸般再次蓄力、準備進行更猛烈撞擊的變異怪物,以及那如同黑色閃電般瘋狂向上撕裂的岩體裂縫!
時間,凝固了一瞬。周伯布滿血汙、墨綠粘液和汗水的臉上,絕望、不甘、憤怒……如同走馬燈般飛速掠過。最終,所有的情緒如同退潮般消失,隻留下一種近乎於石頭般的、冰冷而決絕的平靜。那是一種看透生死、準備將殘軀化為最後薪柴的平靜!
“景晝!”周伯的聲音如同滾過天際的悶雷,蓋過了岩石崩裂的噪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如同遺詔般的沉重托付,“帶小六子走!活下去!告訴熊爺…弟兄們…盡力了!東西…交給你了!”
話音未落,他做出了一個讓劉景晝目眥欲裂、心髒瞬間被冰錐刺穿的動作!周伯猛地將環抱著、幾乎將全身重量都壓在他身上的小六子,用盡生命最後殘存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恐怖力量,朝著上方劉景晝的方向狠狠一推!這一推,帶著老死士畢生的修為和最後的心願,力量之大,竟讓重傷的小六子如同騰雲駕霧般向上飛起!
同時,周伯鬆開了緊握的環首刀!那柄伴隨他征戰多年、沾滿汙穢的沉重兵器,如同墜落的星辰,旋轉著砸向下方的粘液泥潭。
“周伯!不——!”劉景晝發出撕心裂肺、如同孤狼泣血般的呐喊,下意識地伸出沾滿粘液和鮮血的手,牢牢抓住了被推上來的小六子!
周伯沒有回頭。在劉景晝接住小六子的瞬間,這位渾身浴血、肋骨盡斷的老死士,臉上竟浮現出一絲解脫般的、近乎於猙獰的笑意。他布滿老繭和裂口、沾滿汙穢的雙手,在身體因反作用力向後仰倒的墜落過程中,精準而瘋狂地抓向了唯一的目標——那支插在下方不遠處岩縫中、僅存的、也是唯一還在頑強燃燒、散發著微弱但堅定光明的火把!
“老夥計!一起上路!給娃兒們照亮!”周伯的狂笑混合著噴湧而出的鮮血和劇痛的抽氣,在崩塌的巨響中顯得異常悲愴而壯烈。他下墜的身體,如同撲向烈焰的飛蛾,劃出一道絕望的弧線,正好狠狠砸落在那再次蓄滿力量、龐大身軀微微後縮、準備進行毀滅性撞擊的變異怪物寬闊如肉山的後背上!
“吼?!”變異怪物龐大的身軀被這突如其來的撞擊和重量弄得猛地一沉,蓄勢待發的撞擊硬生生被打斷。它似乎有些茫然,不明白這渺小的螻蟻為何要自尋死路。
就在這電光火石、怪物動作遲滯的瞬間!周伯眼中爆發出生命最後、最璀璨的光芒,如同超新星爆發!他用盡殘存的所有意誌和力氣,無視了怪物背上灼熱粘滑的菌膜和破裂水泡流出的滾燙膿血帶來的劇痛,將手中那支熊熊燃燒、跳動著不屈火焰的火把,狠狠插進了怪物後頸與肩胛連接處——一個剛剛在之前撞擊岩壁時破裂、正不斷湧出墨綠粘稠汁液和翻滾菌絲的、足有碗口大小的巨大創口之中!
那裏,是它身上菌絲最密集、能量最活躍的核心節點之一!
“嗤——轟!!!”
如同點燃了一座浸滿油脂的火藥庫!火把的烈焰瞬間引燃了怪物創口內富含高度可燃能量的墨綠汁液和密集的活性菌絲!一股明亮到刺眼、帶著刺鼻焦臭和強烈能量波動的火焰,猛地從那個破裂的創口中爆燃噴發開來!火焰呈現出詭異的墨綠與橘紅交織的顏色,如同地獄的業火,瞬間席卷了怪物的整個後頸和肩背!
“嗷嗷嗷嗷嗷——!!!”
那怪物發出了開天辟地以來最淒厲、最痛苦、蘊含著無邊恐懼的慘嚎!聲音不再是單純的咆哮,而是億萬被點燃的菌絲同時發出的、能撕裂靈魂的尖嘯!它龐大如肉山的身軀瞬間變成了一個巨大無比、瘋狂舞動的人形火炬!烈焰升騰,貪婪地舔舐著它身上粘滑的菌膜、破裂的膿皰、流淌的汁液,發出滋滋啦啦如同油炸般的恐怖聲響!
“滋滋滋……轟!轟轟轟!”
火焰遇到了這活性的、富含有機能量的菌毯,如同烈火遇到了最優質的火藥!整個菌洞,在這一刻,化作了被點燃的巨大煉獄熔爐!那些蠕動、分泌粘液、擁有生命的墨綠色菌壁,在接觸火焰的瞬間,爆發出連串震耳欲聾的燃燒爆鳴!明亮的、帶著毀滅一切氣息的橘紅色與墨綠色交織的火焰,如同蘇醒的、暴怒的火焰魔神,以那頭燃燒的怪物為中心,沿著洞壁、順著垂掛的藤蔓、甚至沿著地麵粘稠的菌毯,向著洞穴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寸空間,瘋狂地席卷、吞噬、爆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