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什麽事不能說，搞得神神秘秘。”沈媽媽像是在抱怨沈肖的麻煩，但是嘴角卻有著笑。
    沈爸爸見沈肖和沈媽媽一起走了過來，放在手中的遙控器，不再換台，注視著他們兩個人。沈媽媽坐在了和沈爸爸一張的大沙發上，沈肖坐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他的表情嚴峻，像是要宣布一件大壞事。
    “有事就說吧！幹嘛做這個表情，這可不像你。”沈媽媽有些不滿地對沈肖說。
    “爸爸，媽媽，下麵這個問題，我必須要問，我也希望你們能認真地回答我，你們能答應我嗎？”沈肖依舊板著嚴肅的臉對他的爸媽說。
    沈媽媽的心一下子沉下去了，心跳變得很奇怪。難道沈肖今天的乖巧都是為了這一刻。都是為了知道……不行，我不能回答，他不能知道答案，永遠不能知道真相。
    “不能。”沈媽媽一口回絕了沈肖，沒有商量的餘地。
    “這是為什麽？我都還沒說什麽事情，媽媽你就拒絕了我。”沈肖站了起來，表達他深深的疑惑。
    “不能就是不能，沒有為什麽。你就乖乖地在家裏呆完這兩個星期，再順順利利地出國，這就是最好的結果，別問為什麽。讓媽媽我省省心不行嘛！”沈媽媽態度堅決，她不想欺騙沈肖，但更不想告訴他事實。
    “媽媽，難道你要我不明不白地出國，4年都見不到你嗎？你都不想我嗎？”沈肖開始打感情牌，“難道你就舍得嗎？”說著，沈肖的眼眶開始紅了起來。
    靜默，還是靜默。沈媽媽已經糾結得說不出話，她的臉上是走到死胡同的表情，前方已經無路可走，退路卻都不是她想要的。一直沉默的沈爸爸的手裏是一隻沒有點燃的煙，他把煙放在食指與無名指之間，就這樣看著，腦子在快速地飛轉著思路。
    突然，房間裏的燈全都熄滅了，幾條巨大的閃電接連照亮了漆黑的房間，一陣巨大的雷聲響了起來，加快了緩慢流動的空氣，“轟隆隆，轟隆隆……”像是在控訴著什麽不公。在這樣寂靜的環境裏，在這樣微妙的氛圍下，顯得詭異、可怕。他們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
    沈爸爸最初說話：“我去開回電閘。”沈爸爸把煙放回自己的口袋，走去開被雷聲嚇到了的電閘。
    “爸，回來時，請您一定要給我答案。”沈肖在沈爸爸後麵堅定地說著，請求著。
    沈媽媽立刻開口阻止：“不行，不能告訴他。”
    但是沈爸爸沒有如她所願，他說道：“好。爸爸問你，你能接受得了嗎？”
    “能。”
    “好，等爸爸回來就告訴你。”沈爸爸答應了沈肖的請求。
    沈媽媽聽到沈爸爸答應了，臉色不隻變了一變，她再次拒絕：“不可以，沈書，你怎麽能告訴他。”沈媽媽跟在沈爸爸的後麵一起走出了客廳。
    在另一個雜貨間裏，有著他們的爭吵聲，沈媽媽的哭泣聲，沈爸爸的安慰聲。
    沈媽媽氣急敗壞地說：“不行，你不能告訴他，你要怎麽說。”
    沈爸爸一邊開著手機的燈，一邊尋找著電閘，一邊還回答沈媽媽的問題：“阿雲啊，這件事是瞞不住的，兒子遲早會知道的。”
    “能瞞一天是一天，無論如何，你不能跟他講。”沈媽媽態度堅決，不容置疑。
    沈爸爸停止尋找電閘，認真嚴肅地看著沈媽媽，說：“阿雲，你以為沈肖出國就萬事大吉了嗎？你不要想得太簡單，他出國之後還是可以聯係景夜，難道他不可以偷偷地回來？難道你就沒想過？”
    沈爸爸的話讓沈媽媽啞口無言，她忍不住哭泣起來，帶著濃濃的哭腔說：“那該怎麽辦？我的兒子。這究竟哪裏錯了？”沈媽媽越說越委屈。
    沈爸爸見沈媽媽如此傷心，也直皺眉頭，伸出手指輕輕擦拭沈媽媽臉上的淚水：“好了，別哭了。相信我，交給你老公我，我會好好解決的。”
    “嗚嗚嗚……”沈媽媽一時還是止不住哭泣，繼續抽噎著。
    客廳的燈亮了起來，雜貨間也不再傳出聲響，坐在沙發上想了多種可能的沈肖，已經做好準備的沈肖，他知道，他就要觸碰到他爸爸媽媽隱瞞的真相，他被關在家裏真正的原因，他出國留學的真正目的。
    “終於可以知道了嗎？”沈肖有些期待著真實，又有些害怕著真實。
    沈爸爸和沈媽媽都走了過來，沈媽媽坐在沙發上，別過臉，不說話。沈爸爸麵對著沈肖，一臉鄭重地看著他。
    “你想好了嗎？”沈爸爸鄭重地問沈肖。
    “是。”沈肖用擲地有聲的一個字表示了他的決心。
    “好，是我沈家的兒子。”沈爸爸見沈肖如此堅定，讚賞地說。
    沈爸爸又變了變臉色，他嚴肅地問了一個讓沈肖震驚的問題：“沈肖，你對景夜的感情是兄弟情嗎？”
    即使沈肖已經有所準備，但沈爸爸的問題還是讓他措手不及。沈爸爸的話讓沈肖僵了一下。爸爸，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他是知道了……他是怎麽知道的……
    沈爸爸繼續單刀直入：“你喜歡景夜。”這不是一個疑問句，這是一個陳述句。
    沈肖一下子僵成了一座山，無法動彈半點，幸好他坐在沙發上，如果他是站著的，恐怕會摔倒在地。
    “沈肖，你以為爸爸媽媽會舍得你嗎？舍得你離家這麽久，舍得你去那麽遠的地方受苦，我們不舍得啊。可是……”沈爸爸停頓了一下，懊惱地轉過身。如果我沒發現這個秘密會不會更好？就讓它就這樣埋著。不對，這樣隻會讓他們都越陷越深，再也拔不出來。
    沈爸爸轉回來，再次說：“為了操勞了大半輩子的爸媽，也為了你最好的兄弟景夜，你都需要離開這，去忘記他、不打擾他的正常生活。”沈爸爸看著沈肖的眼睛繼續說，“你能做到嗎？”
    沈肖擺動著僵硬的嘴：“可……”可是我忘不了他，我想看著他，可他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他不會喜歡我了。沈肖看起來低迷、沮喪、受挫。
    “爸爸知道這很難，喜歡一個人的感情是沒有這麽容易就消失的。那麽，沈肖，爸爸接著問你，這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你要考慮清楚，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
    “我……”
    “沈肖，認真地想清楚再回答，別著急。”
    “我喜歡女人，但我喜歡景夜。”是真的喜歡，比我喜歡過的任何一個女生都還喜歡。
    沈爸爸聽到沈肖的回答，鬆了一口氣：“所以沈肖你必須出國，看清你自己再回來。當然這期間，你不能跟景夜聯係，一個電話也不行。”沈肖，希望你在國外這4年，把景夜給忘了。
    “那……那如果我看不清，是不是就不能回來？就算回來了，也不能跟景夜聯係嗎？”沈肖有些著急，語速很快，他的眼睛開始越來越疼。
    “不能。不可以。”沈媽媽急聲叫著，一口回絕了沈肖。沈爸爸趕緊抱住沈媽媽，讓她靠在他的肩上，在她耳邊小聲地說著話，安慰著她。
    “唉～”沈爸爸發出一聲歎息，“沈肖，你要成熟起來。別讓你媽媽太擔心。”
    沈肖低著頭，一言不發，隻是覺得眼睛更加難受了。
    “爸爸答應你，隻要你找到一個你真心喜歡的女朋友，爸爸就允許你跟景夜聯係。”沈爸爸退了一步，給自己、也給沈肖一個退路，“你能答應嗎？”
    沈肖在猶豫，他當然非常猶豫。找到女朋友，才能跟小夜聯係。他想著沈爸爸的話。
    “要是你能早點把景夜放下，你就早點回來。”沈爸爸繼續拋出橄欖枝，“媽媽是最舍不得你的，你不能為了我們考慮一下。”沈爸爸打出親情牌，也是最重要的一張牌。
    沈肖看著一直在悶聲哭泣的沈媽媽，看著沈爸爸心疼痛苦的表情。他還是妥協了。
    “好，我答應你，爸爸。我會去留學，我會去把小夜忘掉，我都會做到。”沈肖哽咽著，他控製不住自己眼裏的淚，左眼的眼淚順著低沉的眼角流下，像是祭奠這個還沒開始的戀情。他不再看他的爸媽，回到他自己的房間。這就是真相嗎？為什麽那麽傷人？為什麽如此殘酷？他在想，如果他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出國留學，是不是會更好一點？
    窗外的雨，漸漸停了下來，風雨終於是過去了，雨過天晴，即使是晚上，也能看出天變得更藍更亮，一輪彎月，高高地掛在天上，照亮了夜行人的路，星星也接連地露出腦袋，在天上一閃一閃地眨著，在訴說它們出現的興奮。可惜這些美好，都無法進入沈肖的眼中，他癱倒在床沿邊，再也沒有力氣爬到床上，他的眼裏隻有不斷湧現的淚水，模糊了他的眼睛，模糊了他眼裏的痛苦。小夜，我會努力把你忘掉的。
    在不久前，淋成落湯雞、全身濕透回到家的景夜沒有去管自己，沒有去換衣服，也沒有把自己擦幹，他把帽子褪下，扔在一邊，露出幹燥潔淨的頭發，跟他的身體形成強烈的對比反差。他坐在客廳的地板上，一條腿盤起放下，一條腿彎折著豎起來，將手靠在腿上，將窗上的霧氣大片大片地擦去，透過外麵流水般滑下的水簾，仰望著外麵風起雲湧的天，思緒被拉遠飄散開去，找出深藏在心底的久遠的記憶。他不是在看外麵的雨，而是在想以前的雨。那場把他的心給勾走的雨，從此以後讓他患得患失、悲喜交加、心口止不住疼的傾盆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