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隨著一陣絲竹聲響起，幾個容貌秀美身著彩衣的憐人踩著小碎步進入宴正中，素繡一揮隨著樂聲翩然起舞，男席已是推杯換盞，女席也三三兩兩的喝著果酒暢聊。
    周雲雪朝周雲霞掃了眼，其正向永平侯的嫡女趙青華舉杯敬酒，可人家隻當沒看到，轉頭與別的嫡女熱聊，周雲霞隻得僵著笑收回了手。
    昭陽郡主隨著她的視線剛好瞧到這一幕，嗤笑出聲“你瞧瞧你那庶姐，以前若不是你再，別的嫡女才不會理她，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周雲雪收回視線，喝了口果酒，道“再過不久她就是吳家少夫人了。”
    昭陽不屑道“那又如何，一個毫無實權的太師府，若不是因吳太師是皇帝還未登基時的老師，吳家現在怕是早已落敗。”
    周雲雪笑了笑並未多言，吳家如今的迫境未必不是皇帝一手造成的，皇帝喜愛皇後但皇後卻隻有安平公主，而太子雖是林貴妃所出，卻自小就養再皇後身邊，林家與定國公府自來要好，所謂愛屋及烏太子的位置是穩的，而吳貴妃是吳家所出又生了三皇子，皇帝自己就是從七個兄弟那裏搶過的皇位，自然要替他喜愛的兒子做好打算，前世她死得太早了，消息也太過封閉，沒有親眼看到這場奪嫡，沒有看到吳家的下場實在可惜了。
    “你為何這麽討厭吳家。”周雲雪問
    昭陽白了她一眼，道“我還不是為了你。”
    “我以前還以為你是因為喜歡吳公子所以才老是跟我作對。”
    “有病，我會喜歡他？我喜歡的人可得是大英雄才行，瞧他跟個弱雞一樣，就隻會拿那副麵皮勾引像你這些沒見過世麵的閨閣小姐。”
    “嘖嘖。”周雲雪斜眼瞧她，道“說的好像你離開過這京都似的。”
    昭陽滿不在乎的道“哼，以後本郡主定能遊遍大周朝大江南北。”
    昭陽話音剛落園外響起一道尖細的嗓音，道“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貴妃娘娘駕到，安平公主駕到...”
    隨著聲音響起，皇帝的儀仗已經到了眼前，眾人紛紛離座跪下高呼皇上萬歲，娘娘千歲，待他們穩座
    高位後，皇帝才大手一揮，道“平身。”
    等皇帝身邊的公公吊起嗓子高喊“平身。”
    眾人才高呼“謝陛下！”然後相繼起身。
    坐定皇帝便訓話勉勵眾人，天顏自是不能直視的，眾人都恭恭敬敬的低頭聆聽，待話罷，皇後便朝身後的公公開口道“開始吧。”
    此時場上本空著的四個席位已經座上了人，左數第一位便是大周朝再琴上造詣最高的顧夫子，第二位是被人稱為國手的魏夫子，他曾經一人同時挑戰百人，這一百人都是棋中高手，卻還是都拜給了他，第三位便是當今大學士孫大夫，他的書法無人能超越，自創的孫氏行草更是獲得無數人的追捧，最後一位便是孔夫人，孔夫人的畫可是萬金難求，自從孔夫人嫁給江南呂氏家族後便封了筆。
    宴中已經擺上了四把相同的琴，兩把兩把並排，首先下場的便是安平公主，她彈了一首詠春小調，算是開了場，桃花宴便是專門為鬥琴棋書畫的宴，在宴中各家公子小姐不分男女不分尊卑，就如此時安平公主由琴開場，那麽就從鬥琴開始，上場的人要接受各府公子小姐的挑戰，先上場的人琴聲一起，便會有人上前合琴，而若合琴的人琴藝比第一人高，那麽就可以再琴技上刁難，若第一人敗下陣來那便會接著第三人挑戰第二人，依此類推，若是一曲完兩人不相上下，那便由顧夫子出題，若是其中一人彈岔或是沒見過琴譜，那便視為其輸。
    因是男女混合，宴上會經常出現這家公子瞧自己喜愛的小姐要輸了便會上場幫忙，所以場上才會擺了四把並排著的琴，被幫忙的這位小姐自然是隻能下場，但麵子會好過很多，據說前幾年的桃花宴因這鬥琴成就了不少良緣呢，不過前提是報的必須是同一項目才能幫。
    當然一個人隻能報琴棋書畫中的一項，這是桃花宴的帖子發到各府後便要向各府小姐確認的，若是那時不報名到宴會這天才想下場或是更改那是不行的，不過也有人隻是去湊熱鬧並不參加的，就比如周雲雪和昭陽。
    場中琴聲時而如舒緩的流泉時而如急越的飛瀑，眾人都紛紛閉眼聆聽，皇帝也抬手輕打著拍子，原本李家小姐激揚的琴聲被新上場的杜家小姐沉緩的琴聲拉了回來，便知道自己已輸，漸漸的收回自己的琴音，起身笑著朝正彈琴的杜家小姐施了一禮便下了場子。
    一時之間竟沒人上場，待曲子就差一小段便結束時周雲霞起身走了上去，原本還百般無聊用筆沾墨畫圈圈的周雲雪和昭陽頓時挑起了眉。
    周雲雪知道靑姨娘的琴藝是極好的，周雲霞是她女兒從小就培養完全繼承了她那琴藝，瞧著她姿態萬千的坐在琴前手輕抬，合著杜小姐悠揚的琴聲並沒有什麽特別，曲子已經到了尾聲眾人正疑惑，卻忽聽一陣猶如山泉的叮嚀聲接著本該漸輕的琴聲，已是另一首曲子，但銜接得恰到好處，讓人眼前不由得一亮，隨著這琴聲響起杜小姐的琴聲便略有一絲淩亂，眾人便知道杜小姐對這曲子不是很熟，待剛想要停下認輸，其身邊卻坐下了一位公子，正是嚴家三公子嚴程俊，京都四公子之一，嚴程俊朝杜家小姐微微一笑，便抬手撫琴，本來還略顯尷尬的杜小姐麵色緋紅，慌忙停了手起身下場，而場上現在隻剩下嚴程俊和周雲霞。
    昭陽朝周雲霞微微側過身子，壓低聲音幸災樂禍的道“雪兒，你庶姐怕是要被下麵子了。”
    周雲雪點點頭，雖說周雲霞琴藝極好但嚴程俊是誰，是顧夫子的入門弟子他的琴藝除了顧夫子在做的誰能比？
    周雲霞自看到嚴程俊上來臉上的笑意就僵住了，原本她想著以她的琴藝極少有人能超過，所以今年的琴魁定非她莫屬，有了這一個名頭再眾貴女中麵子也好看些，而且她也想讓吳長君知道，除了不是嫡女她其他都比周雲雪強，哪成想千算萬算她居然沒算到這嚴程俊會為了杜家小姐的一點薄麵而上場。
    彈琴講究的就是個心境，自嚴程俊上場周雲霞的心便已不複剛才那般，跳躍的指尖因琴聲突然拔高而顯得有了些許淩亂。
    周雲霞麵色一白，求救的眼神朝吳長君望去，隻見他卻是看都不看她一眼，隻顧側頭與一旁的人閑聊。
    吳長君身旁的王公子剛好瞧見便拉了拉他，道“長君兄，那周姑娘好似再向你求救啊。”
    “子陽說笑了，在下並不精通琴藝，你怕是看錯了吧。”
    說完便抬手替王公子倒了杯酒，道“來，敬子陽一杯。”
    王子陽看著吳長君自己都不關心自己的未婚妻，他這個外人瞎操什麽心，便也舉杯道“該是子陽敬長君兄才是。”
    周雲霞無奈收回視線停下了手，朝嚴程俊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周雲霞退場之後便未有人上場，琴魁當之無愧的落在嚴程俊的頭上，接下來是棋。
    皇帝早在鬥琴開始沒多久便離場了，日理萬機的人哪有時間在這陪他們虛度，太子等鬥琴結束也告了退，扶著懷有身孕的太子妃離場。
    鬥琴已結束，場中便擺上了棋盤，總共十五桌，參加棋鬥的人都是抽簽決定的對手，棋是要長時間思考的項目，所以待抽簽結束，皇後便朝眾人道“眾位可上前觀棋，但可觀卻不可言，不能幫，若是有違者杖責三十。”
    眾人稱是，鬥棋便開始了，一時間場中的人都紛紛朝那十五張棋桌圍去，皇後朝座下的劉貴妃和吳貴妃，道“兩位妹妹也去瞧瞧吧。”
    “是！”
    兩人便搭著貼身宮女的手，步下高位，既然是給自家兒子選妃的，在宮裏時她們都選好了正妃和側妃的人選，今兒過來也就是走個場子，她們看重的都是家世，順便看看選中的那些人性子如何。
    周雲雪和昭陽本來也想起來走走的，正好皇後遣了人過來請她們，兩人便挽著手朝皇後走去。
    周雲雪道“拜見姨母。”
    昭陽道“拜見姑姑。”
    皇後一手拉著一人，略微疑惑道“你倆今日怎的如此要好？”
    平常無論在宮裏遇見還是在宮外，兩人都如同仇人一般，今日居然坐一起還親密到牽了手，是不是最近發生什麽她不知道的事了，使兩人都變了性子。
    “我們倆本來就要好。”昭陽笑嘻嘻的挽過周雲雪的手道
    “調皮。”皇後點了下昭陽的鼻尖，又上下打量周雲雪，道“雪兒幾日不見變了不少啊，姨母剛才差點就認不出來了。”
    周雲雪輕笑道“姨母，之前是雪兒不懂事，勞您照拂了。”說完便跪在皇後跟前鄭重的磕了個頭。
    “你這孩子，快起來。”皇後趕忙伸手拉起她，皺眉輕斥道“你是素梅的女兒，她去了本宮還在，況且本宮也是真心喜愛你的，自然要照拂一二，你個實心眼的孩子，行這麽大禮作甚，看看額頭都紅了。”
    說完便吩咐一旁的宮女取來膏藥，輕輕給她抹上一層。
    周雲雪看著皇後眼中泛淚，上輩子皇後從始至終對她都很好，而她卻是連她病重時都未能去看一眼。
    “哎，你這孩子哭什麽，在哭妝可花了。”
    剛擦好藥的皇後趕緊扯過帕子，給她擦了擦道“我知道你的親事被你庶姐搶了，不過你聽姨母說，這親事看著並不如表麵上的好，退掉了反而不是壞事。”
    周雲雪緩了一會，才道“雪兒知，大姐與吳家這親事就是雪兒一手促成的。”
    “什麽？”
    皇後聽到隻是挑了挑眉，一旁拉著安平公主一同給她擋眾人視線的昭陽卻是驚訝出聲，道“你什麽時候長腦子了。”
    周雲雪眼睛通紅的瞪了她一眼，道“一直都長。”
    昭陽扭頭嘁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