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沫，你看！”
    藍玉奴用梅妻鶴子控製著幾簇海藻，以其為筆，勾畫成一個麵容有些嚴厲，但眉目之間難掩溫柔的少女模樣。
    “這個女孩呢，叫郝書瑤，她人嘛，也還不錯。”
    似乎是想起自己無意間跟郝書瑤說出自己喜歡李渚沙這件事，藍玉奴的耳垂紅紅的，像是要滴血一樣。
    不過好在，郝書瑤答應自己說一定會保密。
    呆呆地坐了片刻，藍玉奴又弱弱地補了一句：“嗯...書瑤應該可以說是媽媽的朋友，如果她也覺得的話。”
    小螣蛇藍沐聞言一驚，絲絲吐著紅信，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而藍玉奴看到藍沐這種反應後頓時氣惱，卻沒好氣地捶了捶它的腦袋。
    “你什麽意思嘛，就跟你媽媽有了朋友是破天荒的事一樣！”
    其實，有些人就是越缺少什麽才會越狡辯什麽，仿佛要拚盡全力證明自己沒有那方麵的不足。
    也正如藍沐所質疑的一樣，藍玉奴在現實生活中其實人際關係很差，很難交到朋友。
    “再看不起媽媽，指定沒你好果子吃！”藍玉奴耀武揚威地伸了伸拳頭，藍沐嗚咽一聲，乖乖低下了頭。
    教育完敢忤逆媽媽的孩子，藍玉奴舒了口氣，又招呼著海藻描畫呂不南的模樣，繼續教孩子識人斷字。
    然而，在勾畫呂不南的模樣到一半時，海藻突然不夠用了。
    藍玉奴急中生智，輕撫腳邊的珊瑚，想用梅妻鶴子來控製它們作畫。可出乎她的預料——腳邊的珊瑚一動不動，一點反應都沒有。
    “哦對！差點忘了，你們不是植物，而是動物。”藍玉奴歉意地伸了伸小舌，對珊瑚輕輕說了聲抱歉。
    好不容易用東拚西湊的海洋水族館畫出了呂不南的模樣，藍玉奴揉著藍沐的小腦袋，眼神複雜地對它說：
    “這個男生他、他......哎呀，我也不知道怎麽評價！你隻要記住他叫呂不南就好了，也是我們的同伴。”
    藍沐聞言滿腦袋的問號，仿佛在說：“媽媽你認真的嗎？這模樣、這模樣是男的？說他是人身蛇首的美女蛇我都信好吧！”
    “哎呀——我也不好說嘛！”
    藍玉奴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卻絲毫沒意識到藍沐根本沒說話，而自己卻完美地理解了一條小蛇的所思所想。
    “不過這個呂不南出現的時候，你要特別注意李渚沙！”談及李渚沙和呂不南的關係，藍玉奴的俏臉繃地緊緊的，“如果你看到李渚沙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一定要去狠狠地咬他！”
    似乎想到了李渚沙被藍沐咬的畫麵，藍玉奴先是得意地挑了挑眉，又憤憤地捏緊了拳頭。
    忽然，似乎又覺得這樣有些太殘忍，藍玉奴冥思苦想好久，最終補了一句。
    “算了，輕輕地咬他吧，算是跟他一個警告。”
    藍沐趴在草葉間，腦袋歪了歪，在藍玉奴的心底裏送上這麽一句：“媽媽，不懷好意的表情是什麽樣子呀？”
    “哎呀，傻丫頭，不懷好意都不知道！”藍玉奴佯怒地捏了捏藍沐光滑的小頭。
    “聽好了，‘不懷好意’就是李渚沙那出廠設置一般的表情，成天掛在臉上的就是！你說，那人整天笑得那麽蔫壞，也不知道心思都在哪裏......”
    藍玉奴憤憤地撓了撓藍沐的翅膀，就像是在發泄。
    藍沐被她撓地有些吃痛，但看到媽媽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也就委曲求全，任由她亂撓自己了。
    “哦？李渚沙，媽媽說的是大爸爸嗎？”藍沐疑惑的小心思又傳到了藍玉奴的心底。
    “對，就是你大......”
    藍玉奴話還沒說完，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抹羞惱的玫紅色迅速燒到了脖子根。
    “你以後不許管李渚沙叫大爸爸，我跟他什麽都沒有！還有，這個混蛋一點都不負責，才不配做你爸爸呢！”
    藍沐不解眨了眨眼：“為什麽呀，大爸爸和媽媽不是相濡以沫的夫妻嗎？”
    藍玉奴渾身一顫：“啊啊啊——誰跟這個混蛋是夫妻了，不要睜著眼睛亂說好不好！欸？等會，你這四字成語是找誰學的，有人教你嗎？”
    “大嘴花啊！”藍沐得意地翹起了尾巴。
    “嗯？大嘴花？它不是植物嗎，居然這麽有文化？”
    “它說它跟瘋狂的戴夫學的。”
    “額......”
    藍玉奴頓時啞然，又想起自己在α線玩手機時那個頭戴平底鍋，瘋言瘋語的肥宅大叔，瞬間就覺得合情合理了。
    思緒又飄回到幾天以前的α線，藍玉奴心想那時候多好，自己能無憂無慮地蕩秋千，自由自在的玩手機。
    李漓清那時也還沒走，扮演著她和李渚沙的黏合劑。
    至於那個賤人，哼！
    李漓清一走他李渚沙就沾花惹草，沒完沒了地惹自己生氣，一定是跪地刺王跪少了！
    說實話，藍玉奴真的很懷念那段時光，雖然並不遙遠，但仿佛以後再難經曆，或許不久後自己也會遺忘，隻剩下泡沫般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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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那時候李渚沙也挺好的，眼裏隻有自己和阿清。
    他那在植物煙花下的告白真的很浪漫，很戳自己心。
    即使現在回憶起來，嗯...也讓自己有些小鹿亂撞。
    可現在呢？
    身邊花團錦簇的少年少女都讓他目不暇接了，可還曾再看過她藍玉奴一眼嗎？
    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喜新厭舊的混蛋！
    “媽媽，大爸爸給你的《植物大戰僵屍2》充錢了沒有啊？大嘴花托我告訴你，它想升級了！”
    本來藍沐不提還好，一提李渚沙那天的承諾，藍玉奴就一肚子火——
    那家夥明明答應了自己那麽多事，卻一句都還沒履行！
    成天就會糊弄自己是吧？
    做不到就別和自己拉勾！
    一想到這裏，藍玉奴突然爆發了：“錢錢錢，就知道錢！你那沒良心的大爸爸，說把自己的銀行卡給我用，卡呢？人呢？這個混蛋，就知道騙我，誰知道他拿去給誰用了！”
    “我還照顧他的麵子，我還給他買了好看的西裝，可他給我買過什麽？他的心在哪？連個、連個草莓蛋糕沒不讓我好好吃完！”
    藍玉奴這次真的生氣了，特別生氣。
    她臉漲得通紅，眉頭狠狠地擰在一起，像鋒利的刀子，直直地盯著藍沐，聲色俱厲。
    “我告訴你藍沐，以後不要再跟我提那個混蛋了，他不是你爸爸了！！！”
    藍沐聞言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委屈得翅膀都垂了下去。
    看著媽媽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而生氣成這樣，它小小地哀鳴了一聲，聲音軟得像要化在空氣裏。
    它害怕極了、
    它恐慌極了、
    它想承認錯誤。
    它用自己冰涼的小舌輕輕舔了舔藍玉奴的臉頰，動作又怯又軟。
    “媽媽，我錯了……”
    藍沐那姿態可憐得不行，仿佛再得不到回應，再得不到原諒，它就會徹底蔫下去。
    然而，就在藍沐那乞求原諒的心思傳達到藍玉奴心底時，藍玉奴突然像觸電一樣僵住了！
    腦海中不忍直視的童年記憶忽然像被拉開的帷幕，一下子浮現出來......
    離家出軌的父親，再也沒能地回到家門。
    母親尖叫、怒罵，聲音嘶啞到撕裂空氣。
    還有那個縮在角落裏手足無措的自己，低著頭小聲說——
    “媽媽，你讓爸爸回來吧......不然我的學費、學費怎麽辦啊？”
    那是一幅她想忘卻卻永遠無法擺脫的畫麵。
    眼前的場景，眼前自己對藍沐的訓斥，甚至連那些細枝末節的聲音和氣味，都熟悉得讓人窒息！
    藍玉奴感覺胸口很痛，心髒像被某種無形的東西死死攥住，無法掙脫。
    那時候的她根本什麽都不懂——
    她不懂母親的崩潰和撕心裂肺、
    她不懂父親那落荒而逃的背叛、
    更不懂自己那一句簡單的問題，怎麽會像火柴一樣點燃了那個搖搖欲墜的家庭。
    然而當李渚沙和父親重影，藍沐和女兒重影，自己和母親重影，這個原生家庭所有的一切都在輪回浮現。
    藍玉奴在這瞬間，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過去，現在和未來......
    真諷刺，現在的自己在傷害過去的自己。
    真可悲，原生家庭的悲劇在重演，什麽都沒能改變。
    藍玉奴再也忍不住了，她俯下身一把抱住了藍沐，把它緊緊摟在懷裏：“小沫，對不起，你不要這樣……不是你的錯，是媽媽錯了！”
    像是怕再失去什麽一樣。藍玉奴的淚水滴在藍沐的額頭上，滾燙又慌亂，又如同跨越時間的細線，粘合在兩個女兒之間。
    “媽媽一定不會再凶你了，媽媽一定不會再讓你哭了，媽媽一定會給你找一個好爸爸，一個真正懂得疼我們、愛我們、守護我們的人，好不好......”
    她的喉嚨哽得發緊，痛意一點點蔓延開來，卻在擁抱中被溫暖和愧疚交織的情感填滿。
    那一刻，她隻想傾盡所有的母愛，去彌補那童年裏，本該守護卻未曾兌現的諾言。
    然後藍玉奴萬萬沒想到，藍沐的下一句話，仿佛一支跨越十三年的回旋鏢，帶著宿命的軌跡，精準無比地擊中她的心髒——
    “媽媽，我會懂事的，我沒關係！我可以受委屈，我可以挨罵受氣。”
    藍沐自以為是地抬起蛇首：
    “要不....你原諒爸爸吧？我還是希望我們這個家庭能重歸於好，可以嗎？”
    “嗬......”
    藍玉奴苦笑著，眼眸中映照的，是過去的自己。
    “稍微明白一點那個女人的心情了，在聽到，小時候的我說出這句話後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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