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錯認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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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寧回身的時候,便看見那頭靠著樹以身是血的傅雲燕,愣了愣,卻也是沒說什麽的離開了。
主仆二人圍著火閑聊著,傅雲燕坐得有些遠,聽得不是清晰,傷勢加重間,她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忍不住便仰頭倚著伸手粗糙的樹便閉眼著。
記憶仿佛在這一刻如同泄了閘的水,十五年的芳華歲月,漫長卻很是快速的呈現在她的眼前。她八歲時,爹便在盛京戶部當差,後被下貶荒地南陽,繼而是流兵作亂的邊塞關口,幾經流轉,最終在平寧縣,這七年,他們一家沒再回到盛京,爹也在這顛沛中做得安逸,似乎在哪都一樣,都懷著護百姓的心。
傅雲燕笑,正因為有這樣的父親,她才好於去查案,打記事起她便喜於去偷看狀紙辦案,後來爹爹也便由著她了。
記憶深處有爹爹嚴厲的責罵和敦敦教誨,有娘親的和藹和愛憐,都曆曆在目。
忽的,深思間,她腰部被人環住,毫無反抗力的她隻能回身,微抬著雙眼看著那環著她腰身的男人,一身月白的寬袍,側顏冷得很,偶然看向她的視線裏,似乎還帶著不耐和火氣。
傅雲燕笑,她似乎,是這世上最多餘的人。
耳邊是刺耳的刀劍撞擊聲,腦中嗡嗡作響,傅雲燕隻覺得便就此暈過去也好,又或者死了也好,可偏偏男人不盡人意,竟是抱著她一陣的躍動和揮劍,似當她不存在般,讓她更是暈得胃裏翻滾。
待周遭聲音消弭,她便聽得男人低沉清冷的嗓音:“楊寧,不留活口,殺了。”
他的嗓音中殺意盡顯,傅雲燕身子一顫,腦海中激蕩著的,是他脫口而出的兩字,楊寧。
那夜滾滾濃煙,濤濤烈焰中,唯有這名字她銘記於心,帶著刻苦的恨讓她記著。
那一刻似乎當真不暈了,也不疼了,她竟是使了力將男人推開。
本就抱得不是多緊,她這樣動作,蕭卿寒也便由著她,就這麽毫無憐香惜玉的將人給鬆了手,由著她退離了自己。
想及死去的家人,傅雲燕脫口便是一句:“我真不應該救你。”
她的眼裏滿是恨意,說話間帶著大喘氣,一雙手虛虛攥成了拳狀,步子卻是往後退了半步。
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蕭卿寒的眉揚了揚,那頭楊寧在交戰間亦是不忘朝這邊看過來一眼,眼中帶著一絲緊張和探究。
兩人對峙著,長久的沉默中,就聽得男人一聲輕笑,聲音淡淡:“傅卿家的家教倒是著實不嚴,即便不報恩,也不能恩將仇報吧。”
“住口!”聽得他識得自己,傅雲燕忍不住便失聲喊了出來,“你沒資格提我爹。”
蕭卿寒看了她一眼,轉身便想走,誰知身後卻是聽得她有氣無力的聲音:“我傅家到底欠了你們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她的話讓那頭的楊寧本是走過來的步子一停,一雙眼看向自家主子,那一雙在夜色中沉靜如同深井的眸子看不得情緒,一身月白色的衣衫卻是染了大半的血,他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說什麽。
“傅小姐怕是尋錯了仇人,我可沒那心思去做這些累死人不償命的事。”蕭卿寒笑,笑聲不屑,背對著她便道。
他的話卻是沒得來後頭半句回話,而那頭的楊寧卻是腳動了動,想過來似的,他凝眉回身,便見那虛撐著一口氣跟他強的紙老虎身子晃了晃,整個人便體力不支的往他這邊栽了過來。
蕭卿寒跨步便將她抱住,目光看向那處還愣著的楊寧,語氣命令:“拿藥。”
待一切做好,已經是後半夜了,東邊日頭也隱隱冒了邊,蕭卿寒將手上的藥瓶放置在傅雲燕身側,替她理好衣衫,才回身喚來了楊寧,“把我的馬留下,我們先去長寧城。”
楊寧看著倚著樹而睡的傅雲燕,嗓音中難得帶上一絲不解:“主子為什麽不把實情告訴她?”
“有什麽實情,我那夜本身就有目的去的,難道還要給自己套個正大光明的虛名不成,”蕭卿寒嗤笑,語氣中帶著冷意,眸華看了眼傅雲燕,接著話道,“不見棺材不掉淚,這麽些年了,她還是跟她那個愚蠢的爹一樣,那便就讓這世道好好教教她。”
他的話帶著一絲涼薄,猶如這刮過的秋風,透著絲絲沁人的涼意。
聽罷,楊寧也便不再開口說什麽,道了聲是便率先去收拾行李了。
他走後,蕭卿寒才再次低眸凝視那張在重傷中蒼白得嚇人的臉,唇邊笑痕淡漠,本是掩於寬袖中的右手伸出,握成拳狀的五指張開,半塊雕工粗鄙的玉佩躺在他的掌心,他嗓音淡淡:“傅平,本殿下能救得你傅家唯一血脈,這等恩情,理應能抵了你我當年那荒誕的婚約了吧。”
話落,他翻手便將那玉佩扔置在地,轉身便離開了。
傅雲燕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午時了,她低咳一聲,抬眼便見到身側那藥和幹糧,一下便憶起了昨晚的事,她神色一冷,抬手便想將那些東西打翻了,腦海中卻是響起那句話:“傅小姐怕是尋錯了仇人,我可沒那心思去做這些累死人不償命的事。”
她的手就這麽僵硬的停在半空,許久才無力的放下,她的麵上滿是平靜,許久便是抓了那些東西上了馬揚長而去。
一路到了長寧城都安然無恙,傅雲燕本來有些緊張,一進了城也就放下了心。夜色已深,她手撫上自己的胸口,那本冊子還在,既是到了,明日再去見楊叔叔也不遲。
尋了間客棧住下,草草解決了晚膳,傅雲燕便躺上了床。
自從上了藥後,肩上的傷竟好了不少,也不怎麽疼了,甚至也有些結痂了。
傅雲燕手拿著那瓶藥,腦海中掠過男人那冷傲的俊逸五官,唇抿了抿,這個男人,那夜去傅家,到底為的什麽?他到底跟傅家有什麽關係?
想到男人口中的恩將仇報,她心裏一沉,難道爹之前與他有什麽牽連嗎?
越想著,她的腦袋越有些沉,逐漸的也進入了夢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