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狗咬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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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頭黎紅的屍首就這麽被抬遠,兩名壯漢的步伐聲散漫而有力,愈來愈遠。
    透過朦朧麵紗,傅雲燕就這麽看著人在深巷中沒了人影,她唇抿了抿,回身跟著老鴇進去了。
    以前對於蕭卿寒的認識,傅雲燕隻是有些淺顯的認知,一個失寵的五皇子依附著同父異母的兄長,無朝中勢力扶持,即便哪日皇帝駕崩,太子登基,最終落得的也不過是兔死狐悲的結局。
    現在走在這天香院中,這幾日來與院中人的交涉,傅雲燕才隱隱認識到,這個五皇子的不一般。
    天香院這個秘密據點的存在,代表著這個五皇子絕非池中物,若是這兩日沒有天香院的庇佑,按照楊雲廣這樣地毯式的搜查,他們又怎麽可能安然無恙。
    即要步上台階時,她身側隔著內外院的朦朧紗簾被風掀起一角,從那頭外院喧囂聲中聽得一個她熟悉的聲音:“林學士既是來了,不妨到下官府中歇腳,也好讓下官盡盡地主之誼。”
    那人聲音滿是奉承,躬著身謙卑的樣子,一路從外院長廊上而過,跟著那個瘦高身子的長者就這麽隔著薄薄一層紗簾與傅雲燕擦身而過。
    傅雲燕閉眼,深吸一口氣,耳邊傳來樓上老鴇輕聲的催促,麵紗下的她掀起一絲冷笑,步上樓。
    進了廂房,傅雲燕見著裏頭早已等著的人,將頭上鬥笠摘下,老鴇也在這時離開了。
    望著對麵淺酌品茗的男人,傅雲燕想到剛剛樓下的一幕,一雙清眸微抬,嗓音輕柔:“我就離了兩日,你這裏倒是熱鬧了不少。”
    聽她的話,蕭卿寒不置一詞,手上茶盞輕晃了晃,薄唇笑意淡淡,待覺茶涼了,便開始喝了起來。
    見他有些古怪,傅雲燕眉間一蹙,自顧自的的找了他對座的位子坐下,伸手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想到那個被楊雲廣迎著的長者,沉吟不語。
    窗外落日餘暉直射而入,將對座的人兒都鍍上了一層淡金色,一身黑衣在這金色中顯得有些耀眼和愜意。
    蕭卿寒看著,唇抿了抿,將視線收回,開口道:“那個人,是盛京榆林書院大學士林袁清,我三皇兄的老師,也是我父皇年少時的老師,他的身份,絕非等閑。”
    聞言,那邊傅雲燕手上茶杯晃了晃,杯中茶水滲了些許出來。平複好情緒,她細眉輕蹙,話語中滿是譏諷:“堂堂大學士,出入煙花之地,還……”她話一頓,目光瞅了眼對頭怡然自得的人,收了話頭,眼中沉鬱之色盡顯。
    蕭卿寒道:“他這頭老狐狸,來這裏倒是有些麻煩。”
    兩人均是沉默,確實,林袁清的到來讓他們想對楊雲廣下手很難。
    茶水已涼,對座男人卻像是玩杯子玩上了癮,那修長有形的食指一個勁的轉著杯柄,玩得不亦樂乎。
    傅雲燕自知這男人心如明鏡,現下楊雲廣的事不過是與自己有關,她若是不做點什麽,恐怕這男人也不會樂意聽她差遣,她笑:“那就讓他們狗咬狗,我們坐收漁翁之利。”
    聽言,蕭卿寒的劍眉輕揚,那轉動杯子的動作一停,唇邊一絲笑意漸起,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就這麽看著她。
    “楊雲廣離京多年,一直長居長寧城,又兩兩失手於賬冊,現下估計對於林袁清的防備勝過兢懼,隻要在這個點做文章,又何嚐不怕兩人不倒。”傅雲燕道,她想到了剛剛在長廊上對林袁清畢恭畢敬的楊雲廣。
    看著她朱唇一開一合,那般低柔嗓音卻說著這世間本與她無關的陰謀算計。
    蕭卿寒看著,一雙鳳眸凝視著她,唇邊忽而起了一絲涼薄笑意,誰說與她無關,本在那年雨夜中,她就注定摻和進來,也注定與這世間晦暗權利碰撞。
    “那你說,該怎麽做?”蕭卿寒看著她,問。
    傅雲燕不答,反而看著他,眼裏意味深長的笑意,嗓音悠悠道,“這麽幾年了,有誰能保證人心不古呢?”
    是夜,楊府中上下一片安寧,近三更的夜色,使得來往巡夜的護衛有些犯困,硬撐著精神在各處長廊中走動著。
    林袁清本是熄了燈準備入睡了,忽聽得頭上房頂有細碎聲響,心中駭然,想到尚留在長寧城的五皇子,心中警鈴大作,忙是朝外頭喊道:“來人啊,來人啊。”
    然而,任他怎麽呼喊,外頭夜巡的護衛卻是如同聾子般從他屋前而過,對他的呼喊置若罔聞。
    林袁清心中惱恨,欲掀被下地,就聽那頭窗戶一開,從外頭躥進兩個黑影,那在漆黑一片中折射而出的冷芒,讓他身子一哆嗦,呼吸更是粗重了幾分,一時竟忘了言語。
    兩個黑影走近,蒙麵下的兩雙眼睛在四處看著,最終齊齊的朝著那張雕花木床而來。
    終於尋回聲音的林袁清喝聲道,“你們是誰?”
    說話中,他的眼睛確實看著外頭那一列而過的護衛,心中不安感加深。
    “林大人,既是知道我們授命於誰,又何必多此一問?”兩個黑衣人中一人輕笑,晃了晃手上利劍,步子邁得大了些。
    林袁清聽了,急聲斥道,“混賬,他一個不得寵的皇子竟也敢對本官下手,也不怕對皇上沒了交待。”
    他說這話的時候,帶著滿滿的威嚇,似乎他一個一品大臣比起皇氏龍裔更是位高權重,起碼,與不得寵的蕭卿寒比,他自覺是比得起的。
    聽著他的話,屋外黑暗一角靜觀其變的傅雲燕一雙眼朝著身側某人看了看,見他神情無所變動,便也沒說什麽。
    兩個黑衣人眼神中盡是不屑,話更是不想多說什麽,揮劍便是對著他而去。
    林袁清心中驚懼,張嘴就大聲嚷了起來。
    他手中枕頭一個勁的擋著,使得黑衣人的劍尖與他的要害僅僅失了分毫之差,卻仍是在他胸口處插了個洞。
    林袁清隻覺疼痛難忍,心有不甘,他一生風光,又豈能死於這般窮鄉僻壤之地,又豈能死得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