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願意，”那雙清亮的眼睛依然透徹，也實在不像是一雙曆經了百年滄桑的、人類的眼睛。
    這個擁有著這個世間最幹淨的靈魂的孩子沒有任何猶豫地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我不想遺失我的過往，而生命的長度於我而言也不過是旅程的時間短了一些而已。”
    他從一開始就根本不在意這場旅程的時間長短，活得長又能怎麽樣呢？看看現在的自己——
    孤身一人、無牽無掛、與世界脫軌、沒有過去也不知有沒有未來。
    他就像這世間的一縷孤魂，行走在這世界的陰影之處，不見天光，沒有誰會記得他、沒有誰會知道他，他是舊時代遺留下來的遺物之一，與這個欣欣向榮的新時代格格不入。
    還不如從一開始就將自己的腳步停留在屬於自己的時代裏，也好過現在這樣的孤寂。
    托雷基亞頓了一下，對於張起靈的回答他倒是不意外，畢竟這孩子對他自己的過去的追求是肉眼可見的執著，幾乎已經成為了一種執念。
    他隻是驚訝於這個孩子能這樣毫不猶豫地，將無數人都為之瘋狂的長生這樣輕而易舉地棄之如敝。
    看來賽羅他們口中的那個時間意識的洗腦也並非無往不利。
    “等你出去之後，”泰迦突然出聲，他看著張起靈，眼神認真，“你會和自己的母親團聚，你不會再孤身一人、無牽無掛，在這之後，我們會幫你找回你的記憶，你不會再失憶，但你也不會再長生。”
    你會像每一個普通人一樣，陪著自己的親人走過接下來那短暫的餘生，沒有陰謀詭計、沒有生死刹那，有的隻是清水般的寧靜和透徹。
    張起靈笑了，他說，“謝謝。”
    不求富貴、不求長生，隻求餘生安安穩穩、流年似水，這便是他此生最大的願望了。
    當在人類的視野裏格外宏偉的青銅門緩緩關閉時，賽羅的目光遙遙地落在了塔木陀所在的方向。
    ——那裏有人類為了追求長生而留下的遺跡和罪證。
    “要去看看嗎？”賽羅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轉而安撫地對著有些緊張的張起靈笑了起來，“她很想你。”
    混亂的時間裏，有一個母親始終在守望著自己的孩子，離別總是長久的，但她始終等待著。
    在那片藏海花盛開得最絢爛的地方，白瑪還在等待著自己的小官。
    “回家吧，”艾瑞亞微笑著，抬手在不遠處劃開了一道時空門，“我們會護著你走過這條路，直到你跨過家門。”
    人類之軀極其脆弱，他們抵擋不住時空門裏的能量波動和時空扭曲，但是他們總會護好這個人的。
    當夕陽緩緩墜落於群山之間，燦爛的霞光染紅了山巔終年不化的白雪，璀璨的光芒倒映在那一雙雙明亮的眼睛裏，恍惚間，那金色的眼睛似乎比太陽更加耀眼。
    在晚霞的最後一抹餘暉被群星覆蓋時，離家的多年的孩子終究會重歸舊鄉，倚窗等候許久的阿瑪會笑著站起身，給她離家太久的孩子一個溫暖的擁抱。
    “事情還沒結束的嗎？”白瑪摸了摸自家孩子的頭，但眼中的神色依然擔憂，“你們看起來依然行色匆匆。”
    張起靈乖乖地低頭給摸，聞言下意識地偏頭看向了賽羅他們，而賽羅和艾瑞亞在他倆的目光下，突然有了一種帶著人家乖孩子四處亂跑不著家的錯覺。
    “還有點尾巴得收一下，之後可能還有一些事需要小官去主持大局，但一切都全憑他自己的想法，這一次沒有什麽會再束縛他。”
    艾瑞亞摸了摸自己的鼻梁，一邊給這位等崽很久的老母親大概講一下接下來的行程，一邊在意識裏翻著計劃表，看了看已經完成大半的任務。
    “接下來我們還需要出一趟遠門，應該不會太久，一兩周左右就會回來了。”
    到時候——
    一切差不多都到了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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