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夏瑾瑜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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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炎皇朝,金碧輝煌的宮殿群在陽光下閃耀著不容忽視的威嚴。
帝姬夏瑾瑜,就誕生在這至高的富貴窩裏。
幼年時光,是禦花園裏追逐彩蝶的歡笑,是母妃溫柔懷抱裏的暖意,是父皇偶爾投來的、帶著讚許的目光。
那日子,像裹了蜜糖的琉璃盞,剔透又甜蜜。
但是,宮牆內的風雲,說變就變。
母妃漸漸失寵,父皇膝下的龍子鳳女一年比一年多。
夏瑾瑜的日子,如同秋日裏被霜打的花,迅速凋零冷落。
精致的點心和華美的衣裳不再是她獨享,宮人們恭敬的目光裏也開始摻雜了別樣的意味。
那份曾經唾手可得的愜意,變成了奢望。
她也曾像深宮裏的其他女子一樣,學著去爭,去搶,去博取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一絲垂憐。
可那宮闈傾軋,如同一個巨大的、粘稠的泥潭,耗盡了她的心力,卻看不到盡頭。
把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未來,都寄托在一個心思難測、視子女如棋子的父皇身上?
夏瑾瑜隻覺得荒謬又疲憊。不值得。
她知道東炎皇朝的強大,知道祖父的強大,還皇宮深處藏著幾位早已不問世事、隻求飛升的老祖。可那又如何?
她連父皇的麵都難見幾回,更別提那些傳說中的存在了。
別說她,就是未來的東炎太子,在真正坐上那把龍椅之前,也休想驚動老祖分毫。
除非皇朝覆滅在即,否則天塌下來,他們也不會睜眼。
既然在東炎已無出頭之日,不如……換個地方!
夏瑾瑜的天賦是極好的,滿值的冰靈根,純淨剔透,無論放到哪個大宗門,都足以讓長老們搶破頭,傾盡資源培養。
可偏偏,她姓夏,她是東炎的帝姬。這個身份,在皇朝之外,非但不是助力,反而是巨大的阻礙。
她本該是東炎皇朝最耀眼的天才招牌,可現實是,她不被皇室喜愛,甚至隱隱被排斥。
夏瑾瑜困惑了許久,直到後來她才明白根源——氣運!
在她十歲那年,父皇曾對她施展了東炎皇朝至高無上的秘法——望氣術。
此法唯有帝王可修,能借助皇朝氣運,窺視子孫後代的氣運顏色。
此法,從未出錯!
而在父皇眼中,夏瑾瑜的氣運,是死氣沉沉的棕灰色!
在修仙界,氣運,有時比根骨天賦更重要!
一個擁有滿級天靈根卻注定早夭的天才,和一個能安穩活到老的凡人相比,哪個更有價值?
尤其,夏瑾瑜的冰靈根修煉起來,需要海量珍稀資源去堆砌。
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她是個巨大的、回報渺茫的“賠錢貨”,意味著她“注定早死”!
所以,就在她被望氣術判定為棕灰氣運的那一年,也是她徹底失寵、被皇室放棄的開始。
這個殘酷的秘密,直到她後來登臨絕頂,成為一代女帝時,才真正知曉。
彼時懵懂的夏瑾瑜,並不知道自己已被命運判了“死刑”。
她不甘心就此沉淪,她要為自己搏一條生路!
她將目光投向了東大陸另一個龐然大物——青劍宗。
在夏瑾瑜看來,這是唯一的生路。
但在東炎帝眼中,女兒此舉,無異於自尋死路。
他心中有過一絲複雜:若她安分留在東炎,依靠皇朝氣運的微弱庇護,或許還能苟延殘喘些年頭。
可她偏偏要離開這庇護之地。
就在夏瑾瑜踏出東炎國境線的那一刻,端坐龍椅上的東炎帝,通過無形的氣運牽連,“看”到了她身上驟然彌漫開的、濃得化不開的漆黑!
那是死氣!純粹的、絕望的死氣!
預示著她根本不可能活著走到青劍宗!
東炎帝心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歎息。畢竟是他的血脈。
但一個早已被放棄、且自蹈死路的女兒,他無力,也無意去挽救。
“罷了,隨她去吧……隻是不知,取她性命的會是誰?”
答案很快揭曉。
夏瑾瑜那令人嫉妒的滿值冰靈根,深深刺痛了她那些皇兄皇姐們敏感的神經。
他們想起了父皇當年的逆襲——一個同樣不受寵的皇子,在外出遊曆之後,如何在奪嫡血戰中突然崛起,以雷霆手段鎮壓所有對手,登上帝位!
東炎,從未禁止皇女登基!
打著“外出遊曆”幌子離開的夏瑾瑜,在他們眼中,就是下一個潛在的、可怕的競爭者!
一個可能在他們鬥得兩敗俱傷時回來“摘桃子”的威脅!
必須在她成長起來之前,扼殺!
想殺夏瑾瑜的皇子皇女,多到連東炎帝也隻能沉默。
若真要追究,恐怕半個皇室都要被牽連。
況且,在他心裏,夏瑾瑜已是個死人,毫無價值。
隻要她不死在東炎境內,隨他們去吧。
東炎帝的沉默,成了催命符。
夏瑾瑜的逃亡之路,瞬間布滿了致命的荊棘。
來自不同陣營、一波強過一波的殺手,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鬣狗,瘋狂地撲向她。
山林、荒野、客棧……處處都是殺機。她一次次浴血奮戰,衣衫襤褸,傷痕累累,數次瀕臨絕境,冰冷的劍鋒幾乎要割斷她的喉嚨。
每一次,她都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但骨子裏那份不甘與倔強,像冰原下燃燒的烈火,支撐著她一次次從死人堆裏爬出來!
“憑什麽!我不服!”這信念如同不滅的星火,在絕望的黑暗中頑強閃爍。
連東炎帝也未曾料到,氣運之說,並非絕對。
那濃重的黑色死氣之下,並非全無生機。若能熬過一次次必死的劫難,氣運便會發生不可思議的蛻變!
隻是,這太難了,億萬中無一!
而夏瑾瑜,就在這無數次死劫中掙紮。伴隨著她一次次奇跡般地生還,那原本漆黑如墨、象征著絕對死亡的氣運,竟悄然透出了一絲絲難以察覺的、微弱的異樣色彩。
又一次險死還生,夏瑾瑜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就在她以為自己終於能喘口氣時,一個身影突兀地出現在穀口。
那是一個年輕男子,穿著樣式有些古怪的樸素衣衫。
夏瑾瑜瞬間警惕,握緊了手中殘破的冰刃。
然而,當她的目光真正落在那人身上時,一種難以言喻的奇異感覺攫住了她。
那個人……很奇怪!他與周圍的山石草木,與這片天地,甚至與整個蒼冥界,都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格格不入”!
仿佛他不屬於這裏。
但這還不是最讓她心驚的。
最讓她自己都感到荒謬的是,在看到這個陌生男人的第一眼,她沉寂冰冷的心髒,竟猛地一跳!
一個極其陌生又強烈的念頭毫無征兆地蹦了出來:“占有他!把他留在身邊!”
這念頭把夏瑾瑜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她剛剛還在生死邊緣掙紮,怎麽轉眼就被一個陌生男人迷住了心神?
她可是東炎帝姬,什麽俊彥才俊沒見過?
眼前這人,雖然長得確實清俊,眉眼間有種難言的深邃,但也不至於讓她如此失態啊!
“太不應該了!”她暗自斥責自己,“若他是敵人派來的,此刻我已是屍體!”
可偏偏,心湖被投下的那顆石子,激起的漣漪卻越來越大,難以平息。
一種從未有過的悸動,在胸腔裏悄然滋生。
一個近乎瘋狂的念頭浮現:跟著他!看看他到底有何特別!
至於自己這一身麻煩會不會連累他……夏瑾瑜甚至覺得,若真和他死在一起,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被夏瑾瑜這位“麻煩纏身”的帝姬纏住的林燼,內心是無奈又茫然的。
林燼,來自“藍星”,剛來到到這蒼冥界不久。
身體還在艱難地適應著截然不同的天地法則,一身修為被壓製得十不存一。
對這個光怪陸離的修仙世界,他更是一頭霧水,急需找個安全的地方了解情況,恢複力量,尋求變強之道。
結果,莫名其妙就被一個渾身是傷、眼神卻異常執拗漂亮的姑娘纏上了。
更詭異的是,無論他如何嚐試擺脫,總會被各種“巧合”或她鍥而不舍的追蹤重新拉回她身邊。
而且,他還不得不一次次出手,幫她解決那些源源不斷的追殺者——那些人的手段,在他這個“異界來客”眼中,也頗為新奇且危險)。
當然,林燼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在他第一眼看到那個在絕境中依然眼神倔強、如同冰雪般凜冽又脆弱的少女時,他也莫名地、不受控製地悸動了一下。
在確定兩人目的地大致相同後,林燼索性“認命”了:帶著她吧!至少能通過她快速了解這個世界,就當是……付給她的“向導費”了。
然而,在日複一日的同行中,林燼發現自己對夏瑾瑜的興趣,像野草般瘋長。
這讓他自己也感到驚奇。
他來蒼冥界,是為了追尋力量巔峰的!不是為了談情說愛的!
可那名為“情”的種子,不知何時已悄然種下,在他還未察覺時,便已生根發芽,纏繞心間。
林燼如此,對夏瑾瑜而言,又何嚐不是一場心靈的震撼?
生於深宮,長於傾軋,她從未見過林燼這樣的男子。
他言談間不經意流露出的奇思妙想,他對世事、對修煉截然不同的見解,常常讓她瞠目結舌,仿佛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尤其當她提及那些勾心鬥角的皇室傾軋時,林燼竟能信手拈來般分析得頭頭是道,條理清晰,仿佛親身經曆過無數王朝更迭。
他就像一個深不見底的寶藏,神秘、深邃、充滿未知的魅力,讓夏瑾瑜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甚至暫時忘卻了身後緊追不舍的殺機和日益減少的追殺次數。
她貪婪地吸收著他帶來的每一分新奇與溫暖。
當巍峨連綿、劍氣衝霄的青劍山脈終於出現在視野盡頭時,夏瑾瑜才猛然從這短暫的“夢境”中驚醒。
青劍宗,到了!她夢寐以求的仙門,就在眼前!
可隨之而來的,不是狂喜,而是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和恐慌。
她真的要進去嗎?進去之後呢?她最怕的,就是入門考核的結果——她入選,而他落選!或者反之!
若真如此,她和林燼這數月相伴、生死與共的情誼,是不是就要到此為止,天涯陌路?
放棄?那她一路浴血廝殺、九死一生走到這裏,又是為了什麽?她的不甘,她的掙紮,又該如何安放?
夏瑾瑜那滿值的冰靈根,如同黑夜中的皓月,在青劍宗的入門測試中毫無懸念地綻放出璀璨光華,瞬間引來了無數驚歎和長老們的關注。
這樣頂尖的天賦,青劍宗自然不會拒之門外。
隻是,長老們心中也存著深深的疑慮:東炎皇朝為何會放走這樣一位絕世天才?甚至讓她淪落到獨自前來拜師?
其中必有蹊蹺。
不過,疑慮歸疑慮,人才難得。
收她入門可以,但暫時,絕不能讓她接觸到宗門的核心機密。
夏瑾瑜對此心知肚明,她並不在意。當她真正踏入青劍宗山門的那一刻,心中翻湧的並非拜入仙門的喜悅,而是如同潮水般洶湧的擔憂——林燼呢?他怎麽樣了?
她幾乎是立刻就在新入門的弟子人群中焦急地尋找,一遍又一遍。
沒有!哪裏都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落選了?”這個念頭讓夏瑾瑜的心猛地一沉,像是墜入了冰窟。
“不可能!他那麽特別……”她不信,發了瘋似的四處打聽。
然而,所有消息都石沉大海,那個叫林燼的人,仿佛從未在青劍宗出現過。
巨大的失落和恐慌淹沒了她。
她不知道,彼時的林燼,在青劍宗考核中另辟蹊徑,以一手驚世駭俗、迥異於此界的煉丹之術,技驚四座,直接從一個“待考核弟子”的身份,
鯉魚躍龍門,破格被擢升為地位尊崇的長老!
而他,恰好在她瘋狂尋找他的那段時間,一頭紮進了丹房深處,閉關煉製一爐至關重要的丹藥。
數月時光,在修煉和等待中悄然流逝。
這一日,夏瑾瑜正與幾位同門在傳功坪聽講。
突然,周圍響起一片恭敬的低語:“林長老!”“見過林長老!”
她下意識地抬頭望去。
隻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從遠處玉階上緩步而下。
依舊是那副清俊的容顏,隻是身上的衣衫已換成了青劍宗長老專屬的雲紋錦袍,腰間懸著象征丹道長老身份的紫金小鼎玉佩。
他周身氣度沉凝,目光深邃,與數月前風塵仆仆的模樣判若兩人,舉手投足間帶著一種屬於上位者的從容。
夏瑾瑜瞬間僵在原地,手中的玉簡“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周圍的喧囂仿佛瞬間遠去,她的世界裏隻剩下那個身影。
他……成了長老?
巨大的衝擊讓她腦中一片空白。幾個月的擔憂、思念、委屈、期待……在這一刻化為一種難以言喻的苦澀,在心底無聲地蔓延開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弟子的青色布袍,又看了看遠處那身華貴威嚴的長老服飾。
苦澀的笑容在夏瑾瑜唇邊綻開,帶著一絲自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