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雜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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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是有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暗流,在瞬間席卷了他的全身,令他的腦子無端端地陷入空白。
    玉縈看到他到來,連喊了幾聲裴大人之後,裴拓才收回思緒,慌忙朝她笑了一下:“沒想到你會研究輿圖。”
    “是大人送了我《營造法式》之後,我才看得懂這些的。”
    “你看完了?”
    “嗯。”
    當初為了報仇,她夜以繼日地研究興國公府的營造圖,每一張圖仿佛都印在了她的腦中。
    那些條條框框於她而言並不枯燥乏味,反而看得興致勃勃,連《營造法式》也都翻了好幾遍。
    之前聽到裴拓說凶手把屍體拋在西河,她便起了要看看輿圖的念頭。
    對方會拋屍在西河,一定就住在西河沿岸,或許不會太近,但一定不會太遠。
    裴拓帶著手下在青州界內的西河查了底朝天,卻一無所獲,可見凶手並不在青州,隻是屍袋從上遊緩緩流了過來。
    “剛才聽你在喃喃自語,想是看過這些輿圖後,已經有所收獲了。”
    玉縈道:“隻是猜測而已,或許做不得數。大人今日可去城中醫館查證了?”
    “出診記錄和賣藥賬本都查過了,並無收獲。”
    “果然,他並不在青州。”
    見玉縈如此篤定,裴拓問:“你覺得他在哪兒?”
    “幕後真凶很可能住在寧州。”
    “寧州?”裴拓思忖片刻,“你為何覺得他在寧州而不是穆州?”
    從西河溯遊而上是穆州,隻是在流過六七裏後,西河陡然向西一拐去了寧州,也是因此穆州和青州百姓管這條河叫西河。
    “穆州河道平緩,與青州一樣兩岸都有不少村落,倒是往西拐了之後兩邊都是山,人煙稀少,若想拋屍,定然會選在這樣的地方。”
    聽完玉縈的話,裴拓的目光深深盯著輿圖。
    玉縈見他神情那般沉肅,料想他是想到了什麽。
    果然,過了一會兒,裴拓指著寧州界內的某處河道,沉聲道:“從這裏往北再走六七裏,有一山穀名叫楓葉穀,此處漫山遍野的楓樹紅如丹霞,盛景迷人,許多達官貴人都在此置有別院。”
    “大人去過那裏?”
    “去年有位同窗邀我去他的別院小住了兩日。”裴拓說到這裏,神情卻更加沉重。
    玉縈覷著他的神情,“大人可是想到了什麽可疑的人?”
    裴拓猶豫片刻,點了下頭。
    去年前去做客的時候,的確得知那裏楓葉穀裏住著位大人物。
    那人既有心狠手辣的名聲在外,又……符合玉縈所說的“不舉”之症,的確很像是他們要找的人。
    能尋到可疑的人,本是值得慶賀之事。
    隻是看裴拓那麽為難,玉縈道:“對方真的很難對付嗎?”
    “倒不是那樣,隻是對方不在青州界內,單憑我這個青州知府是沒法去拿人的。”
    “那該怎麽辦?”
    寧州知府與裴拓是平級,想一想,人家的確不高興裴拓去自己的地界指手畫腳,更不可能聽裴拓的差遣。
    官場上這些事,的確很麻煩。
    “也不是無路可走。我會上書刑部,奏請他們來查探。等他們的人過來了,我再想設法把線索引向寧州。”
    西河裏撈出那麽多屍體,已經夠得上是大案了,足以請得動刑部出麵,但現在的證據都不足以牽扯到寧州。
    見玉縈跟自己一起犯難,裴拓將這些事情強壓下:“玉縈,你真的幫了我很大的忙。”
    “哪裏?之前跟大人說去查醫館也是無用之功。”
    裴拓搖頭:“線索中斷,還想繼續查下去,隻能將每一種可能逐一探查。”
    他已經把青州查了個遍,凶手的確不在青州。
    玉縈心中一動。
    想著昨日溫槊說要回去,今日一大早又不見蹤影,怕是還在生氣,於是道:“既然大人要請朝廷派人來青州查案,我留在府衙也隻會給大人添麻煩,我和阿槊還是早些回去吧。”
    她幾番提出要離開,裴拓並無什麽理由留下她。
    此刻隻能點頭:“好,明日一早我派人送你們。”
    “不用,我們騎馬回去就行。”
    “那我幫你們備馬。”
    “多謝大人了。”
    看著玉縈歡喜的神情,裴拓的眸光微黯。
    “之前說過要請你去青州城最好的酒樓吃飯,既然你們明日要走,不如今晚就去。”
    裴拓原本是想說為她接風的,但他明白,玉縈潛藏身份是不想讓從前的任何人知道她的下落。
    那一晚,他的手下無意間堵到了玉縈和丁槊,兩人拚了命想要逃走。
    當時是,現在恐怕也是。
    她一旦離開,恐怕再也不會出現。
    若說之前,裴拓隻是因為案子對她有懷疑才設法留她,但是今時今日,他想留下玉縈,當然是因為那一刻的失神。
    裴拓的手指屈在了一起。
    “雲燕樓的廚子不輸京城酒樓,尤其是蟹粉獅子頭非常好吃。”
    “今晚吃飯,不會耽誤大人的公務嗎?”
    “青州城裏已經沒什麽可查的了,今日寫了給刑部的函件,就沒什麽事了。”
    “好。”
    反正是明日走,今晚一塊兒吃頓飯也沒什麽。
    裴拓含笑點頭,屈身去把地上的輿圖撿起來,玉縈鋪了一大攤子,自是不好意思,忙伸手去撿。
    兩人的手不經意間碰到了一處。
    玉縈訝然地把手縮了回去,裴拓卻恍若什麽事都沒發生把幾張輿圖疊起來收好。
    “你好好休息,晚上見。”
    玉縈沒有說話,低頭朝他福了一福,隻是心裏亂得慌。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輕輕握拳。
    明明隻是無意間碰到了一下,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手燙得那麽厲害。
    難道,因為那是裴拓的手?
    溫槊在日頭偏西時回到了府衙,一進院門,就看到了玉縈這副兵荒馬亂的樣子。
    “出什麽事了?”溫槊問。
    玉縈飛快地收了心緒,回過頭見溫槊滿頭大汗的目光,起身反問道:“你跑哪兒去了?”
    “去河邊練了一會兒功。”
    從前師父訓練暗衛使用暗器的方法溫槊都還記得,今日他一早出去,去河邊自己練了一日。
    “好端端的,怎麽跑去練功了?”
    “反正在這裏也沒事幹。”溫槊含糊道。
    “真的?不是在生我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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