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時，張璐怡時不時瞥一眼孟安，對她充滿好奇。
    孟安獨自一人坐在最後一排門邊的位子上，雙腿搭在桌沿上，身子直晃。
    一轉眼，一節課已經上了大半。
    心不在焉的孟安感到無聊，一手捏住棒棒糖，在教室裏四下張望。
    此時張璐怡也悄悄看向孟安。
    一刹間，兩人的目光恰好交錯。
    張璐怡心頭一顫，連忙收回眼神望向黑板。
    孟安眉頭疑惑地擰在一起，目光緊緊勾在張璐怡身上……
    下課鈴打響，老師走出教室。
    張璐怡開始低頭收拾起桌堂。
    突然，教室內桌椅“劈裏啪啦”響徹一片。
    張璐怡抬頭一看，學生們拿出一張張零零散散的現金放在孟安桌上，圍在她身前，口中“嘰裏呱啦”說著一大堆奉承拍馬的話語。
    孟安雙臂交錯放在胸前，餘光掃過桌上現金，僵硬地點點頭。
    學生們這才紛紛散開，回到位子上。
    同桌回來時，張璐怡低聲問道：“你們這是幹什麽？”
    同桌平淡地回答：“交保護費啊。”
    “保護費？”張璐怡驚詫地看著同桌。
    同桌有些憤恨道：
    “她仗著自己家裏有些背景，在三中一手遮天，老師校長都不敢惹她，每周我們都得交保護費，交完了挨欺負她不管也就算了，平時我們還得挨著她欺負，她……”
    同桌忽然收住話頭，轉身縮在座位上。
    張璐怡愣了愣，下意識回首望去。
    隻見孟安正站在她身後，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舌頭不停撥弄著棒棒糖，雙眼彌散著藐視。
    張璐怡禮貌地打了聲招呼：“你好，請問你有事嗎？”
    孟安腦袋一歪，揚起一邊嘴角，問道：“你是新來的吧？”
    “對啊。”張璐怡天真地點點頭。
    孟安突然俯身湊近張璐怡，“知道三中的規矩嗎？”
    張璐怡嚇得往後一縮，搖了搖頭道，“不……不知道。”
    孟安嗤笑一聲，二話不說一把掀翻張璐怡的書桌，“我讓你不知道。”
    “咚隆隆——”
    書本散落滿地，孟安一腳踩在書桌上，橫眉怒目地瞪著張璐怡。
    教室內眾人齊同望向孟安，雖心生不滿，卻又不敢插手。
    “抓緊把錢交了，聽不懂嗎？”孟安指著張璐怡的鼻子，咬牙問道。
    張璐怡哪見過這陣仗？
    怯生生地靠在椅子上，不知所措。
    同桌趕忙起身勸解：“安姐，咱有話好好說，她今天剛來不懂規矩，您別難為她。”
    孟安一拳撞在那學生的肩膀上，把矛頭對準了她：“你是個什麽東西啊？”
    同桌向後一倒坐回椅子上，忙不迭地從兜裏拿出僅剩的零錢，一元到二十元都有，起身遞給孟安。
    “她的錢我幫她給了，安姐你放過她行不行？”同桌目光躲閃，不敢直視孟安。
    生怕不僅救不了張璐怡，還會把自己也拉下水。
    孟安一把奪過零錢，冷哼一聲道：“就這仨瓜倆棗的。”
    張璐怡悄悄看向同桌，嘴上雖不敢言語，眼裏卻滿是感激。
    孟安撿起掉落的零錢放進兜裏，回到座位上。
    臨走前還不忘對張璐怡扔下一句：“以後見麵記得叫安姐……”
    張璐怡扶起課桌，蹲在地上一邊啜泣一邊撿起書本，滿心惶恐地度過了入學第一天……
    ……
    傍晚放學，張璐怡雙手扣在書包帶上，低頭大步邁出校園。
    剛出校門沒多遠，耳邊忽然傳來一聲熟悉又令她恐懼的呼喚，“喂。”
    張璐怡雙腿駐停，緩緩扭頭向一旁看去。
    隻見孟安一端肩膀頂在牆上，手裏掐著抽剩的煙頭，耷拉著眼簾盯著張璐怡。
    身後還站著三五個紋龍畫虎的社會青年。
    孟安把煙頭彈飛，舉步邁向張璐怡。
    見狀張璐怡連忙向後躲閃，企圖逃跑。
    可雙腿卻像綁了石頭似的，怎麽也拔不起來。
    “你又要幹嘛呀？”張璐怡不安地問。
    “拿錢唄。”孟安冷著嗓音道。
    張璐怡聲音如蚊子哼哼似的：“不是都給你了嗎？”
    話音剛落，孟安一巴掌拍在張璐怡臉上，狠聲罵道：“就那仨瓜倆棗還不是你給的，裝什麽裝啊？”
    “啪——”一巴掌下去，張璐怡本能地歪了下脖子。
    前額的頭發隨著她的動作垂了下來，蓋在她被扇的側臉上。
    張璐怡遮住通紅的臉頰，強忍著情緒不讓自己哭出來，有些哽咽道：“我沒錢。”
    “沒錢？翻她包。”孟安抬手一揚。
    幾個社會青年走上前來，伸手試圖奪下張璐怡的書包。
    張璐怡抱緊書包，拚命後退。
    社會青年們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撕扯著她的書包，狠勁一拽從張璐怡奪了下來，交到孟安手中。
    孟安扯開拉鏈，把書包翻了個底朝天，一陣抖動。
    從書包裏抖落出一堆書本文具，一部手機和那二百塊錢。
    張璐怡在一群社會青年的圍堵下瑟瑟發抖，強忍著眼眶中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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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安撿起二百塊錢，對著張璐怡的額頭扇了三下道：“沒錢，沒錢，沒錢這是你爸呀？”
    說完，孟安一腳踢倒張璐怡。
    張璐怡“咚”地一聲撞在路燈上，癱坐在地，腦袋嗡嗡直響。
    孟安拿起手機看了看，嘀咕道：“還挺新，我的了。”
    隨後她把手機裝進口袋，與那群社會青年大搖大擺地走進黑夜。
    路燈下，一縷微風吹落她眼角的淚滴。
    張璐怡蹲在地上，絕望地抽泣著。
    收拾好書包，張璐怡整了整頭發和衣服，擦去臉上淚痕，起身向星辰網吧走去……
    ……
    邁入網吧時，她看到馮閻正手拿碘伏和棉簽，擦拭在張竹後背上。
    張竹則趴在吧台上，疼得呲牙咧嘴。
    可當看到張璐怡進來時，他立馬露出微笑道：“放學啦？”
    “嗯嗯。”張璐怡眼神閃躲，輕輕點頭。
    張竹察覺到她的異常，收起了笑容問：“怎麽不高興呢？是學校不好嗎？”
    張璐怡渾身一抖，連忙擦了擦校服，生怕張竹看到校服上的鞋印，佯裝鎮定地說了句：
    “沒有，就是來看看你倆，歇一會兒我還要回醫院看咱媽。”
    說完她快步走進房間。
    張竹望著張璐怡慌張的背影正要發問。
    馮閻卻在這時一棉簽點在張竹背上，疼得他哇地一聲叫了出來：
    “你慢點啊，不是跟你說了點的時候告訴我一聲嗎？”
    馮閻嘿嘿一笑，“忘了忘了。”
    另一邊的房間裏，張璐怡坐在椅子上，聽著屋外兩人閑聊。
    雖然模糊，但好在能聽到他們說什麽。
    似乎是馮閻對張竹的調侃：
    “你也真是的，他們那麽多人你也不告訴我一聲，要是我們跟你一起去你何必挨揍？”
    張竹輕笑道：“都到這步了說那些還有啥用？”
    “這跟了東哥以後你也是真夠拚的。”
    “那咱跟了東哥，東哥還給咱這個網吧和那麽多錢，咱不就得好好幹嗎？我就算不為我自己也得為了我媽和我妹妹啊。”
    一段輕盈的話語點濕了張璐怡的眼眶。
    張璐怡攥緊衣角，眼神堅毅地盯著牆壁，似乎是下定了決心……
    ……
    第二天張璐怡照常來到教室。
    走到位子前還未等坐下，教室裏一陣口哨聲響起。
    “嘟——”
    張璐怡回首看去。
    果然是孟安正翹著二郎腿，眼神挑逗地看著她，對她吹著口哨。
    張璐怡雖心中憤懣，卻也強迫自己從嘴角挑起一絲微笑。
    “安姐早上好啊。”張璐怡笑著打完招呼，坐到位子上。
    孟安戲謔地笑了一下，陰陽怪氣道：“哎喲，這才剛來兩天就這麽懂事了呀？”
    同學們小聲議論著，對此番情景產生了些許質疑。
    孟安走到張璐怡身旁，一掌拍在課桌上，冷聲質問：“昨晚打你那一頓你沒意見吧？”
    張璐怡與孟安對視一眼，兩手抓著書包拉鏈，聲音細弱道：“沒意見。”
    “你也不敢有意見。”孟安狠狠瞪了她一眼，轉身回到座位上……
    時間轉眼來到放學後，孟安正在操場上與幾名不良少女有說有笑。
    這時張璐怡走到了幾人麵前，鼓起勇氣喊了聲：“把手機和錢還我。”
    幾人的說笑聲頓然滯住，全都凝目看著張璐怡。
    張璐怡心裏頓時“咯噔”一下，鼓起的勇氣沉了下去。
    “你再說一遍。”孟安語氣帶著幾分威脅和恐嚇。
    張璐怡眼神飄忽地打量著同孟安在一起的幾個不良少女，咬了咬牙再次重複：“把手機和錢還我。”
    “你還真敢張嘴呀。”孟安一腳踢倒張璐怡。
    張璐怡倒在地上怒視著孟安，嘴裏依舊說著：“把手機和錢還我。”
    孟安聽得不耐煩，怒火直直地往上竄，“你是真能絮叨，給我打。”
    幾個不良少女正要動手，韓凱卻在此時出現，身後跟著十幾個弟兄，大步向幾人走來。
    “我看今天誰敢動她一下？”韓凱揚指喝道。
    孟安絲毫不懼，與其對峙道：
    “韓凱你還敢插手，你不就是在學校有幾個玩的好的嗎？你別忘了三中我是一把。”
    “一把你就隨便欺負人啊？”韓凱一記正蹬踢在孟安身上。
    孟安後退兩步，滿臉震驚地看著韓凱。
    不光是她，在場所有人都沒想到韓凱敢動手。
    一個不良少女湊到孟安耳邊道：“安姐，叫人吧。”
    “我那些人現在都在校外呢，叫不來呀。”孟安的聲音低弱了幾分。
    孟安皺緊眉頭望著韓凱和他身後十幾名弟兄，不服氣地說道：“行，今天你人多我認栽，但這事沒完。”
    說罷，她拿出手機和二百塊錢扔向韓凱，帶著滿腔怨氣和一群不良少女離開。
    張璐怡慢慢起身，眯起雙眼仔細打量著韓凱，“你……你是……”
    韓凱回過頭，笑容燦爛地問：“不認識我啦？那天晚上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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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璐怡看著韓凱模糊的麵龐，瞳孔一亮。
    韓凱把手機和錢遞給張璐怡，淺笑道：“你哥救我一回，現在咱們扯平了，再有事的話去你班樓上找我。”
    張璐怡接過東西，對韓凱表達了謝意，背起書包離開了校園……
    ……
    走進網吧，張竹依舊和往常一樣坐在吧台裏，呆呆地盯著屏幕。
    張璐怡放輕腳步，試圖在網吧吵鬧聲的掩護下，從張竹麵前偷偷溜走。
    可終究沒有逃過張竹敏銳的眼睛。
    張竹目光一瞥，正巧看到張璐怡臉頰上那一塊鮮紅的印子，在燈光下格外顯眼。
    他猛然站起，一把抓住張璐怡的肩膀，扯到自己麵前，仔細端量著那塊紅印。
    張璐怡神色慌張，故意躲閃。
    張竹捏住張璐怡的下巴，忙問：“臉誰給你打的？”
    “我……不……不是……是……昨晚睡覺壓的。”張璐怡囁囁嚅嚅地解釋。
    “你這衣服……”看著張璐怡滿是泥土的衣服，張竹更加確信了自己的想法，轉身走出吧台。
    就算這樣，張璐怡仍在低頭不停擦拭著泥土，狡辯道：“不是……是我回來的時候摔的。”
    “你說實話，你在學校是不是挨欺負了？”張竹扯著張璐怡校服帶有鞋印的地方，憤怒地詰問。
    “我……我真沒挨打……”張璐怡漸漸低頭，聲音越來越小。
    張竹呼吸急促，瞪大雙眼看著張璐怡，惱怒又心疼，“你等著明天，明天我必須去要個說法……”
    ……
    第二天一早，老師正坐在辦公室裏辦公。
    大門驀然打開，老師們聞聲望向門口。
    隻見張竹牽著張璐怡踏進辦公室，環視一周後把目光鎖在一名中年女教師身上，問道：
    “你就是我妹妹班主任吧？”
    老師起身走到張竹身前，緊張地問了句：“對我是……這是怎麽了？”
    張竹指著張璐怡發紅的臉道：“我妹妹剛來這兒才兩天就被打成這樣，你不管嗎？”
    老師愁眉緊鎖，為自己辯解道：“這些事其實我大體都知道，隻是挨欺負的不止她一個，我也沒法子，而且那個學生……”
    話未說完，張竹開口打斷：“那就全班這麽多個學生挨欺負，你都坐視不管唄？”
    這時，門外響起了孟安幽幽的聲音：“錢和手機都還你們了，我還挨了一腳，還想怎麽樣啊？”
    三人看向門口，孟安正靠在門框上，目中無人地盯著三人。
    “孟安誰讓你進來的，快出去。”老師在此刻仍想用她，在孟安眼中無用的權威壓製孟安。
    張竹看著孟安，雙目仿佛要迸出火星，怒聲問道：“你就是打我妹妹那個學生唄？”
    孟安點了點頭，一臉淡定，“對啊。”
    “那咱出去聊吧。”張竹拉著張璐怡走到走廊盡頭。
    老師和孟安也跟了上來。
    老師走在張竹身旁，極力安撫著他：
    “你先別激動，我看你小歲數也不大，你給我點時間我會處理的。”
    張竹並未理會老師，話鋒直指孟安：“你憑什麽打我妹妹？”
    孟安雙手插兜，目光扭向一邊道：
    “我是這個學校一把，每周他們都得給我交錢，她剛來第一天有錢不給我騙我說她沒錢，我不打她打誰呀？”
    “孟安你說什麽呢？”老師站在一旁焦急不已。
    張竹嗬嗬冷笑道：“你意思是說這個學校你最大，所有人都得聽你的唄？”
    孟安理所當然地點了兩下頭。
    這下算是徹底激怒了張竹。
    可這是在學校，張竹也不好動手。
    他抬手指著孟安，聲色俱厲地吼道：
    “今天還在學校我給你點麵子，我不信你這輩子都待在這兒，別讓我在校外碰見你，你邁出這個學校半步，讓我逮住咱倆就試試看。”
    孟安眉毛上揚“嘁”了一聲，輕輕搖了搖頭。
    對張竹的威脅不屑一顧。
    張竹轉頭看向老師，話鋒一轉：
    “你不是說你會處理嗎？我先讓我妹妹回去上課，我妹妹晚上回去要是再說一次她在學校挨打了，誰來都保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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