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之下，睢陽長公主自然沒有偏信蘭珍玉一人，她喚來手下的人對兩本醫案進行辨別，最後證實了正如蘭珍玉所說，一本硬黃紙一本竹紙，假醫案根本不可能是六年前的東西。
    “劉氏，公堂之上做假證，你可知該當何罪？”
    劉翠此時已被嚇得完全不敢反駁，她瘋魔般磕著頭，求長公主饒命，見其不為所動，又爬到蘭珍玉腳邊求饒。
    “夫人饒命，夫人饒命！看在老婆子我將你和小姐從生死關頭拉回來的份上，求夫人饒老婆子一命吧！”
    劉翠哭得涕泗橫流，蘭珍玉麵上不忍，卻未做半分讓步。
    “既知如此，你為何要陷害我？是誰指使你的，你若從實招來，我可向殿下求個恩典、”
    “我……我……”劉翠一個勁地哭，她木訥地抬起頭，雙眼渾濁無神，似竊竊私語般呢喃道：“不能說，不能說……”接著突然大喊出聲：“是我一人陷害於你，並未有人指使我！兒啊，為娘對不住你！我的兒啊！”
    一聲高喊之後，劉翠七竅緩緩流出鮮血，整個人顫抖著，雙腿一軟轟然倒地，不知死活。
    燕來連忙上前查看劉翠的狀況，一番查驗後才搖了搖頭：“殿下，她已經死了，被人下了毒。”
    接二連三的變故驚得眾人說不出話，陶詩也被嚇在原地，連身上的疼痛都顧不上了。
    蘭珍玉通奸一事，居然是被劉翠汙蔑的。心底湧起絲絲愧疚，陶詩知道自己似乎冤枉了一個女子的清白，但內心仍執著地不肯放過蘭珍玉。
    即使通奸是假，但她殺害謝興堯是真！
    “殿下，若說蘭珍玉通奸一事是穩婆劉翠故意陷害，但她弑夫一事，卻是事實啊！”
    劉翠的屍體已被帶下去待仵作查驗了，此時地上隻剩幾滴刺眼的猩紅，磨著陶詩的神誌。
    她隱隱有個預感，自己被人利用了，可事已至此，她隻能一條路走到黑。
    謝晗身世大白，蘭珍玉並未通奸他人，這個反轉讓圍觀的百姓紛紛開始質疑起蘭珍玉弑夫的可能性。
    “因為丈夫發現自己的奸情所以才痛下殺手，但現在蘭珍玉洗清了通奸的罪名，殺害丈夫的動機，還成立嗎？”
    “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也許她是因為別的下手呢？都道最毒婦人心，我看並非不可能。”
    有個潑辣的婦人聞言啐了一口：“我呸！還有句話叫無毒不丈夫呢，隨意給女人潑髒水，你不是你娘生的？”
    蘭珍玉從容地看向陶詩：“我可以繼續與你對質，但你當真想清楚了，一定要繼續下去？”
    陶詩冷笑幾聲，心中氣憤更甚：“事已至此，你覺得我還有回頭路可言嗎？蘭珍玉，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蘭珍玉歎了口氣，向堂上的長公主示意可以繼續。
    睢陽長公主朱唇輕啟：“傳證人。”
    一個瘦弱的丫鬟被帶上來，她身子抖得厲害，似乎完全被眼前的架勢給嚇住了。
    經過蘭珍玉時，她不經意間抬起頭瞥了蘭珍玉一眼，隨後裝作無事發生的模樣，跪下身去。
    蘭珍玉沉了臉，她認得她，是謝興堯身邊伺候的一個灑掃丫鬟，平日裏唯唯諾諾，但方才的眼神中卻無一絲畏懼，比起容易攻破的劉翠，這人可能更難纏。
    “堂下何人？”
    “回……回稟殿下，婢子……婢子是謝府的灑掃丫鬟小怡……”
    “是你看見蘭珍玉殺害謝興堯的？”
    小怡埋著頭不敢起身，聞言搖晃著頭，瑟瑟道：“不……不是，婢子沒有看見夫人殺老爺……”
    “哦？那你看見了什麽？”
    “府上走水那天，婢子在後院清理積雪。婢子聽見夫人和老爺在房中爭執，那會兒我一時好奇，就湊過去聽了一會兒……那時夫人和老爺，似乎在吵要不要回京的事……我聽見夫人罵老爺，不知進取、愚昧無知什麽的……隨後不知老爺說了什麽，惹夫人生氣了，接著屋內傳來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然後就沒了動靜。婢子當時被嚇到了，主人的事不是我們這種人能窺探了，婢子很害怕夫人和老爺發現我在偷聽，所以逃走了，等我再回頭看夫人的屋子時，那裏已經走水了……”
    說到此處，小怡大著膽子抬起頭，“後來老爺被困在火中身亡，夫人瞧著比誰都傷心，拉扯著小姐操辦老爺的喪事。那之後沒幾天，夫人的兄長就找上門來，將夫人和小姐帶回了京城……”
    似是而非、模棱兩可的話最容易引起人們的遐想，她沒有直接將事情說死，字字句句卻引導著她想達到的那個方向。
    睢陽長公主沉吟片刻，問道：“依你所言，是蘭珍玉想回京被謝興堯阻攔，二人大吵一架，情急之下蘭珍玉失手殺了謝興堯？”
    小怡惶恐地低下頭：“婢子不敢妄言！”
    此時有群眾想起了什麽，議論道：“這個謝興堯，我聽說過。十年前他和侯府小姐的那些風月事，在京城還傳過一陣子，那侯府小姐就是那蘭夫人。好像當時侯府本來想讓謝興堯在京城做個閑官，但謝興堯執意要外放做官，甚至不惜觸怒龍顏，也要求得一個外放的機會。這下惹惱了侯府，那時的陛下顧及侯府夫婦，便順水推舟，將謝興堯外派到東陽縣做縣令，按死了他的仕途，試圖以此斷了蘭夫人和謝興堯的姻緣。但最後侯府還是沒拗過蘭夫人，放他們夫妻二人遠去東陽縣，從此斷了聯係。”
    “那按你這麽說，多年後蘭夫人在東陽縣那個窮鄉僻壤呆膩了，嫌棄謝興堯不知進取，日子清貧，後悔當初眾叛親離跟隨他，最後一怒之下殺了謝興堯跟著兄長回了京城？”
    “蘭夫人一回京女兒就得了郡主之位，可想而知是個有野心的，為了榮華富貴殺了舊人回京改嫁也說不準。”
    幾句話間，眾人心中對蘭珍玉殺害謝興堯的動機猜了個大概。
    小怡此時悄悄抬起頭，小聲道：“長公主殿下，婢子……婢子還知道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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