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主一點沒有察覺賀遐的一句話就引發了崔敏之許多猜測，反而大咧咧肯定了賀遐的說法：“那是！太子哥哥這次選妃，沒準會挑上衛國公府的幼女呢！”說完，五公主瞥了一眼崔敏之，還是沒忍住加了一句：“聽說衛國公府特別有錢！”
    的確是有錢。
    崔敏之點頭道：“今日這菜是從賓歸樓點的？若是太子殿下真的會娶衛國公府的女兒，祺王殿下這銀子不是送給了太子殿下？”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賀遐都被氣笑了：“崔敏之啊崔敏之，真不愧是太子殿下的嫡親表妹，這心歪得真夠明顯的！還有你賀迎！太子殿下的嫡親妹妹！你倆是存心氣我來的吧！”
    崔敏之與五公主對視一眼，都是捂嘴偷笑，一時之間，倒沒有之前的生疏芥蒂了。
    怎麽也是表姐妹，以前不曾一道玩過，被一些流言幹擾，五公主看不上崔敏之很正常。真坐在一個飯桌上，兩句玩笑話一說、嬉笑打鬧一陣，竟也融洽起來。
    “敏之姐姐，三哥哥這是生氣了？那我們敬三哥哥一杯，請個罪！”
    賀遐白眼一翻，懶得搭理二人，酒是喝了，氣卻是不消的。
    五公主難得出宮，又逢美酒佳肴，多喝了幾杯，她年歲小，沒有什麽酒量，輕易就醉了，賀遐著人送她回房間休息。
    隨後，賀遐一個眼神，元來就清了場，隻留下崔敏之與賀遐兩人。
    “怎麽了？”清場？這是有話要說？“綺紅樓那邊有新線索了？”
    崔敏之立刻精神起來，準備仔細聽賀遐接下來的話。
    “我們來談談嘉倩。”
    剛剛好像還生著氣的賀遐，此刻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你——”崔敏之一時語塞，沒有一點準備，賀遐怎麽會知道孔嘉倩？！
    不對，崔敏之突然察覺，賀遐說的是“嘉倩”，沒有帶姓氏，而賀遐與孔嘉倩絕不可能如此相熟，也就是說——
    “你在詐我？！”
    賀遐根本不認識孔嘉倩，他隻是看透了崔敏之此行的目的。
    “你問過我怎麽帶一個人出宮，你一來，賀迎就要從皇後那裏借一個宮女出宮。我很難不多想。”
    賀遐竟心細如塵到如此地步！
    明明隻是她提過一嘴的事情，明明“嘉倩”兩個字是從五公主的嘴巴裏說出來的，賀遐都能聯係到一起！
    不行！他一定會發現的！
    賀遐如此敏銳，隻要他注意到孔嘉倩，以他的觀察力，絕對能發現孔嘉倩的秘密！
    “你能不能別管這件事？”崔敏之的計劃本就算不上天衣無縫，若是賀遐摻和進來，不知會有多少變數。
    賀遐的目光愈加冰冷，仿佛要將崔敏之看出一個洞來。
    許久之後，賀遐才冷冷說道：“好，我不管。”
    隻這四個字，仿佛是從齒縫中擠出來似的，帶著莫大的仇怨。
    如果說賀遐方才隻是與她們假意生氣，此刻的賀遐真的動怒了。崔敏之感受得到，此刻的賀遐如同除夕雪夜那時候一樣，生著氣，冰冷得仿佛一尊冰雕。
    崔敏之知道賀遐在生氣她的不自量力，生氣她複仇之路還沒有走完就將自己拖入險境，甚至會影響賀遐的計劃。
    可她總得試試。
    怎麽說也是一個熟人，見死不救，崔敏之委實過意不去。
    “你放心，如果我真的做不到，我會放棄的。”
    也許是為了平息賀遐的怒氣，也許是崔敏之知曉輕重，崔敏之給了一句承諾。
    是的，她想救下孔嘉倩，但她更想把複仇之路走完。
    綺紅樓的事還沒結束呢，買凶的人還沒處決呢，她得看著那些人人頭落地，她得追查至綺紅樓徹底湮滅。在此之前，她會盡量明哲保身。
    “嗬。”賀遐輕笑，“我有什麽不放心的。仇是你的、跟我有什麽關係嗎？我總歸是大周的祺王，我總歸有下一個合作對象。”
    賀遐說給崔敏之聽，也說給自己聽。
    為花朝節做準備，崔敏之去找了一趟徐雅容。
    徐老板的湖心小築差不多完工，有祺王府佐證的配合辦案人情，徐老板順利地從官府接手了歡心樓出身的七位姑娘，又招了一批八九歲小姑娘跟著學藝，這基本的人手也算有了，以後正式經營起來不免還要添置，如今隻能說似模似樣。
    “麻煩姐姐幫我賃一處住所，隱蔽一些，不招人注意的地方，最好轉上幾手，莫讓人知道是姐姐賃的。”崔敏之已經計劃在五公主請得孔嘉倩出宮刺繡之日行動，還需給孔嘉倩一個藏身之所。
    徐雅容一口就應下了。
    “姐姐不問我，要這住所做什麽用嗎？”
    孔嘉倩之事，崔敏之本不欲牽扯任何人。可她如今的身份太顯眼，去找牙人也好、丫鬟出麵也好，難免都會惹出閑言。思來想去，隻有徐雅容出麵，才最為隱蔽。
    徐雅容新開了湖心小築，新買的姑娘、新招的仆人，怎麽也有二三十個，在租賃居所之事上，應該熟門熟路。徐雅容如今開的是樂坊，煙花之地、風流之所，難免沾染隱私之事，要幾間秘密的屋子也是情理之中，不會太惹人注意。
    徐雅容對崔敏之的要求不假思索就答應，崔敏之一瞬湧過愧疚，讓她不得不想要對徐雅容敞開個中緣由。
    “敏之妹妹想要做什麽便做什麽，我這個做姐姐的，何必問這些？”
    徐雅容拉起崔敏之的手摁在手心裏：“敏之，我徐雅容能走到今日，見過的人很多、鬼也很多。達官顯貴我見過不少、乞丐流氓也遇過無數。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我徐雅容早就不是靠眼睛、靠耳朵來看人。我看的心。我徐雅容，相信你。”
    徐雅容根本不讓崔敏之解釋的話說出口，便將一顆定心丸強硬地塞進崔敏之嘴裏。
    “你便是說這屋子要來拿來窩藏朝廷欽犯，我徐雅容也會幫你。”
    朝廷欽犯？那倒是不至於。
    宮中逃奴？可是真真切切。
    崔敏之釋然而笑，沒想到，徐雅容比她崔敏之膽子還大，朝廷欽犯也敢窩藏啊！
    “那我便不與姐姐客氣。”
    這一聲“謝謝”不必說出口，兩人相視一笑，已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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