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枯楠母親的身份，不論是崔敏之還是賀遐一瞬之間都沉默了。
    他們不知如何開口，那老婦卻不放過他們。
    “你們這群富家千金、貴族少爺，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惡心！怎麽，是那群外族人要死了嗎？竟被你們查到了這裏！”
    這老婦人是承認了他們要毒害使者？！
    枯楠匍匐在地，猛地搖頭：“不對啊，時間還沒到！根據我的測試，後天，要後天他們才有症狀！”
    後天？
    賀遐臉色一變，糟糕！後天是兩國使團進宮麵聖的日子！
    “你們瘋了？！”
    崔敏之與賀遐怎麽也沒想到，這母子二人不僅是想毒害使臣，更要將大周朝廷卷入其中，將三方的懷疑與仇恨攪和在一起。
    真是不嫌事兒大啊！
    “瘋了？！”老婦笑了，一口牙殘缺了幾顆，笑起來越發慘烈了。“是啊，我早就瘋了！我瘋了也不會放過他們！”
    這老婦，是在報仇！
    當年的事情，崔敏之與賀遐都清楚了解，他們無法體會老婦的痛苦，卻能想象老婦的恨意。當初的屈辱，一定始終留存在老婦的心頭，折磨著她，二十多年，從未有片刻安寧。
    怎麽會不恨呢，怎麽會不痛呢！不管她做出什麽樣的反擊，似乎都無法理直氣壯地責怪。
    “可是你們不能傷害無辜。”
    至少，那些街坊鄰居是無辜的。
    崔敏之將束手束腳的老婦扶了起來，端過一隻矮凳讓她坐了，誰料老婦剛剛坐下，就一腳踹到了崔敏之的胸口。
    “賤人！你們都是賤人！什麽無辜！沒有人無辜！”
    老婦的尖叫聲讓人心顫，崔敏之知道她積攢了太多的苦痛，仇恨無處消解，最終殃及無辜。
    就算理解老婦的心理，崔敏之也絕對不會讚同。
    “敏之！你沒事吧！”賀遐沒想到老婦被綁住手腳還能對崔敏之動手，憤恨之餘，隻能再尋了一張麻繩，把人死死捆在了凳子上，動彈不得。
    崔敏之捂著心口站起身來，那一下確實很疼，卻也提醒了崔敏之：眼前這個老婦已經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根本不是可以講道理的對象。
    於是，崔敏之蹲到老婦的跟前，將方桌上的一塊擦桌布塞進了老婦的嘴裏。
    然後，崔敏之轉向枯楠藥師。
    “藥師，能告訴我解藥在哪兒嗎？”崔敏之柔聲細語，與剛剛塞擦桌布手腳狠辣的人好像不是同一個。
    枯楠唯唯諾諾地縮了縮身體，幾乎要把自己縮進長桌之下。可是，他的目光還是望向那個被綁住了，還在掙紮的老婦。
    “放心，我們不會她怎麽樣的。”崔敏之從來沒想過要傷害老婦，“我們真的隻想救人。”
    救人是當下的第一要務，正如枯楠的預計，如今鴻臚寺裏的人還沒沒有中毒症狀，危在旦夕的，是早前在鴻臚寺幫工的街坊們。
    “那些街坊不過是去鴻臚寺做點活計，掙一份工錢養家糊口，再怎麽樣，也罪不至死。你們是不是拿他們當試驗品，測試毒性？”
    剛剛枯楠提過測試，他一定時刻關注著街坊民眾的中毒時間，以此來確定使節會在入宮見完皇帝之後毒發。
    枯楠長在合民街，合民街的生存條件的確不好，有人鄙夷、有人唾棄，可受過的好意也不在少數。他做這件事，內心也很煎熬。
    隻見枯楠猛地搖頭，不斷說著重複的話，試圖說服自己：“他們都有罪！沒有人是無辜的！他們都有罪！沒有人是無辜的！”
    這，分明是那老婦的想法！
    看來這對母子，是被同樣的仇恨困住，出不去，解不開。
    “算了，請萬大夫過來看看吧。”
    既然無法從這對母子的口中獲得什麽有效信息，能指望的，就隻有萬寶慶了。
    賀遐去門口放了信號，十一立刻帶著萬寶慶就過來了。
    “張大媽的情況又惡化了，元來那邊快要穩不住了，我們必須盡快找到解毒的辦法！”萬寶慶步履匆匆，進了裏屋，對著枯楠的工作台就是一頓翻找。
    “苦梔子、寒蕨根、岐門草，不對，都不對！”
    萬寶慶對比著香泥之中可能被摻進去的毒，在藥櫃中上下掃射，最後竟然統統被否決。
    “沒有！這些香泥與鴻臚寺裏的都不一樣！”
    萬寶慶情急之下，將枯楠從桌子底下薅了出來，一把揪住枯楠的衣領，搖著他的腦袋質問他：“枯楠！你真的是瘋了嗎？！你跟那些人有仇，你就對他們動手啊！你為什麽要傷害無辜！張大媽，十八年前她還沒嫁人的時候，就給合民街的孩子送過親手做的鞋子！那個冬天你應該還記得吧！十裏長河凍了三個月，沒有鞋子，多少孩子熬不過去！你應該也拿到了吧！你竟然要害死你的救命恩人！你才是畜生！”
    枯楠此刻已經淚流滿麵，嘴巴裏碎碎念的都是：“我也不想這樣的，我也不想這樣的！”
    “告訴我！你到底加了什麽！”萬寶慶察覺枯楠已經接近崩潰，決定再給他一點驚嚇，繼續拔高聲音向他的耳朵怒吼。
    “血鱗！”枯楠終於控製不住自己，不等意誌控製嘴巴，就將死死遮掩的秘密吐了出來。說完之後，枯楠意識到自己已經暴露秘密，苦笑著、慘叫著：“是血鱗！血鱗！救不了的！你們解不了這個毒的！”
    “血鱗是什麽？”崔敏之從來沒聽過這個名字。
    萬寶慶恍然大悟，不見著急的樣子。
    “原來是這個。”萬寶慶鬆開枯楠，任由他仰倒在地。
    “血鱗源自北朔，是一種罕見的魚的鱗片，鱗片是血色的，就稱作血鱗。血鱗本身沒有毒，甚至是一種藥材，可是燃燒產生的煙氣，是有毒的。”
    “那這毒可有解？”
    “有。”
    枯楠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老婦動用全身的力氣掙紮著，最終搖動了凳子，整個人綁著凳子一起摔在了地上，磕破了頭。
    “不可能！你怎麽會知道解毒的辦法！不對，你知道解毒的辦法也沒有用！你找不到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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