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敏之微微撩開車簾，將自己隱匿在車板後麵，看了幾眼外頭的情況。
    “小姐！”冬梅驚訝地看著崔敏之透過空隙，舉起袖箭瞄準外頭的凶徒。
    崔敏之當然不會輕易出手，她沒有受過專門的訓練，混戰之中隨意放箭極可能誤傷自己人。可眼前情況危急，這群凶徒的身手不錯，訓練有素，根本不是他們宣稱的“綠林好漢”“劫富濟貧”之輩。好幾次都有人越過外圍激戰的護衛，闖到銀沙公主與賀運的跟前來。再往前一步，就是馬車了。
    崔敏之必須做好準備。
    果然，突然有一人不知是從哪裏出現，繞過了阿諾莎與賀運，從馬車背後翻身而過，劈開馬車車門，闖了進來。
    崔敏之緊繃的弦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沒等她反應過來，袖箭已然破空，徑直紮入了凶徒的眼睛。
    “啊——”
    凶徒一手捂住血淋淋的眼睛，發了瘋一般拿著斧頭橫掃而過，刀刃掃過，馬車的支架被砍斷，利刃朝著崔敏之而來。
    “鏘——”
    一柄刀架住了落向崔敏之的斧頭，來人扭身，借助身體旋轉的力量將斧頭甩了出去，隨後加上一腳，把人從馬車上踹了下去。
    “十一！”崔敏之鬆了一口氣。
    來人正是十一。
    十一一直跟在崔敏之他們車隊的後麵，在那群凶徒圍住他們的時候，十一就已經握緊了刀。原本若這群人隻是普通馬賊盜匪，根本不用暴露行蹤，光靠兩邊的護衛就能擊退，誰料，這些人根本就不是劫財的。
    他們就要殺人！
    好在還不算太遲，十一擋住了砍向崔敏之的刀刃。
    這一次，他沒有遲！
    阿諾莎與賀運十一出現，護在了崔敏之的身邊，心下大定，不需要護著馬車，專心加入戰局，憑借他二人出色的戰鬥力，不一會就扭轉了戰局，占到上風。
    “我們走！”
    眼看刺殺失敗，領頭人一聲呼喊，且戰且退敗走了。
    “別追了！”阿諾莎阻止了追擊，“這裏我不熟悉，追過去可能會吃虧。”
    賀運讚同道：“從官道繞過去就是山林，那邊適合隱藏，對我們不利。我們就走在官道上，相對安全些。”
    官道是有人打理的，沒有過於茂盛的草木，視野清晰，如果有人埋伏著突然出現，應對起來相對容易一些。要真的追到山林裏，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人來一把冷刀割喉，那可就防不勝防。
    “這些人會在這裏動手，恐怕就是知道這裏是盛州邊緣，到下一個驛站還有很長的路程，在這裏動手，不會有人發現。”崔敏之走過這條路，知道這一段前後不靠，適合動手。
    阿諾莎緊皺著眉頭，憤然道：“這群人身手真是不錯，竟然連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還活著的人，他們都救走了。隻留下幾個死人，很難判斷到底是什麽身份。
    “誰說死人就一定看不出什麽？”冬梅微笑著，取出了一柄小刀。“不如讓我看看？”
    崔敏之倒是不知道，冬梅還從萬寶慶那學了這個。
    冬梅劃開那幾個屍體的衣服，仔細觀察了來人身上的痕跡，最後得出結論：“這些應該是北朔人，但已經在大周生活了很久。”
    “北朔？”
    “這些人的骨骼有北朔人的特征，但生活痕跡又與北朔不同，比如沒有北朔人常年茹毛飲血造成的牙齒缺損、腥臭氣味，也沒有北朔寒冷天氣造成的凍傷痕跡，身體狀況更像是常年生活在大周的。”
    賀運好像想到了什麽：“的確，有一年北朔南侵時，鎮北軍將他們趕回去的時候，有一批北朔人突圍後不知所蹤。看來，他們沒死，而是藏在了大周。”
    阿諾莎聽到鎮北軍之名，臉色並不好看：“鎮北軍的威名阿諾莎也聽過，有這麽一支軍隊鎮守，這群人想回去也是回不去的。”
    “可這些年都沒被查出來，怎麽會突然襲擊我們？”崔敏之比較關心這群人突然現身的目的。
    “看來是和那位北朔大王子取得了聯係。”
    這倒是不難理解。一支流落在大周的北朔戰敗小隊，隱藏身份落草為寇，但總還是有一顆歸家的心。這不，北朔大王子出使大周，這對於他們來說是個機會，於是悄悄潛入京城與朔月大王子取得了聯係。對於這支敗逃多年的隊伍，朔月也未必能有多歡迎他們的投奔。不過機會正好，破壞西黎與大周的聯姻，他們正好是一柄趁手的好刀。
    猜到大概，賀運趕緊催促大家上路。在下一個驛站，寫信回京中報信，一定要清除這一批北朔餘孽。
    馬車是不能坐了，好在崔敏之對騎馬已經有些上手，就換了馬來騎，等到了驛站再整理。
    一路縱然有許多疑問，他們不敢耽擱，直到趕在天黑前到達驛站才放了心。
    驛站早就得了信，知道大皇子送嫁晉安公主會在今日到達，一早準備好了接待，等到見到殘破的馬車時，差點嚇得半死。
    “這是怎麽了？！”
    賀運寫信蓋了印，讓驛丞安排人回京送信，再安排人來把馬車修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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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我們這小地方，對公主殿下的馬車實在無能為力啊。”
    驛丞很是為難，如果是小毛病，還能湊合使點力，修補一番，但這馬車已經被匪徒用斧子砍得七零八落，要他們修補，著實費勁了些。
    “看來隻能進城去修了。”崔敏之騎了半日的馬，已經腿疼屁股疼了，這馬車還是少不得的。
    “去青覃縣吧。”阿諾莎提議道。
    崔敏之聽到“青覃縣”三個字，神經一緊，瞥向十一。
    阿諾莎並不遮掩剛剛與十一悄悄說的話：“敏之公主也知道，我把命押給了這位十一兄弟。他的身份你是知道的，而我也有一些想知道的事，需要去青覃縣一趟，才能搞清楚。”
    “與俞家滅門案有關？”
    青覃城內與十一有關係，又是阿諾莎想知道的事，隻能是俞家的事了。
    “不錯。當初我的確派了人到青覃，可那些人，都沒能回來。”
    阿諾莎認下了俞家滅門案，可她心中也有疑惑。既然她的人成功滅了口，怎麽反倒一個都沒能回去呢？
    “到時候，需要借你的丫鬟一用。”難得的，阿諾莎的口氣前所未有的柔軟，“如果他們都死了，我得認出他們，給他們補上一支返魂香。”
    返魂香吃了才有用吧。
    崔敏之記得萬大夫是這麽說的。阿諾莎說的是“補”，意思是，她當初派出的人，可不覺得自己會死在俞家，根本沒有為自己準備返魂香。
    隻能“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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