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喉嚨發緊，下意識地咽了下口水，才點了點頭，聲音帶著艱澀：“嗯……我回去找過你，可是我回去找你的時候，爸爸已經入了獄，你……你也失蹤了，認識我們的鄰居都說……說你已經死了……”
    說到這兒，覃晚霜再次低下頭，濃密的睫毛掩蓋住眼底翻湧的自責。
    那時候她年紀小，人單力薄，又不敢讓母親和覃墨城知道她在偷偷尋找妹妹，僅憑她自己那點微薄的力量，想要找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可是，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借口罷了。
    她總是在想，如果當時自己能再勇敢一點，再堅持久一點，是不是就能早點找到小滿？
    妹妹是不是就不用一個人在外漂泊，吃那麽多苦，受那麽多罪？
    這個念頭如同夢魘，時常在深夜啃噬著她的心。
    溫小滿看著她這副模樣，沒有再揪著過去的事繼續追問。
    她話鋒一轉，提起了另一件事，“雨棠還跟我說，你十三歲那年，遭人綁架，是你幹爹救了你。”
    覃晚霜身體僵了一下。
    溫小滿繼續道：“但你這位幹爹，卻不是個好人，他一直對你心懷不軌，要不是後來蘇家幫忙介入，你可能已經落到了他手裏。”
    覃晚霜抬起頭，下意識地問：“雨棠她還說什麽了？”
    溫小滿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開口：“她還說，你這些年，過得也並不容易，你得過重度抑鬱症，尤其是在得知我死訊的那段時間，你的情況，更嚴重了。”
    說到後麵，溫小滿的聲音越來越小。
    因為當蘇雨棠告訴她這些的時候，她的心像是被攥住了，那一瞬間湧上心頭的，竟然是難過和心疼，遠遠超過了曾經的埋怨。
    她一直以為，選擇了跟母親離開的覃晚霜，去了更富裕，更有權勢的覃家，一定會過著錦衣玉食，順風順水的日子。
    卻從沒想過，光鮮亮麗的表象之下，也藏著不為人知的荊棘和深淵。
    然而，覃晚霜卻隻是扯了扯嘴角，輕飄飄地說了一句：“都過去了。”
    雖然她說得雲淡風輕，但溫小滿已經從蘇雨棠那裏知道，並不是那麽簡單。
    是蘇星宇一直陪在她身邊，才讓她一點點從抑鬱的泥沼中掙脫出來。
    這一刻，溫小滿忽然意識到，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是容易的。
    或許每個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
    所以，她憑什麽責怪姐姐呢？
    或許是被溫小滿的話勾起了情緒，覃晚霜沒有再保持沉默。
    她抬起頭，目光望進溫小滿的眼睛裏，裏麵盛滿了多年來的愧疚與不安。
    她動了動有些幹澀的嘴唇，聲音顫抖：“對不起小滿，是姐姐的錯，我當年不該跟媽媽走，不該丟下你一個人，是我太自私了……”
    溫小滿卻搖了搖頭，說出的話與之前蘇星宇說的差不多，“不，你選擇個好前程，我都理解，那個時候，你有機會離開那個泥潭，去更好的環境，我沒有怪過你，覃墨城有資源，可以捧你做大明星，那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機會。”
    她越是表現得通情達理，覃晚霜心裏就越是難受，她愧疚的抬不起頭。
    妹妹的諒解，比責罵更讓她無地自容。
    可就在這時，溫小滿卻輕柔地說：“其實……這些年，你演的每一部戲，我都看過，你參加的每一個活動，發布的每一條動態，我都會悄悄關注。”
    覃晚霜猛地抬起頭，眼中布滿了詫異。
    溫小滿迎著她驚訝的目光，繼續說：“其實，我一直很驕傲，為你驕傲。”
    “當我在泥土裏的時候，你卻像星星一樣在閃耀，光芒萬丈，所以我一直很驕傲，那個站在聚光燈下，閃閃發光的大明星，是我的姐姐。”
    這是她的心裏話。
    因為這是在她貧瘠困頓的生活裏，藏在心底最深處，最隱秘的唯一驕傲。
    隻是這份驕傲，她不能跟任何人分享，隻能在一個人的夜裏，默默地看著屏幕上光彩照人的姐姐。
    聽到溫小滿這番藏在心底多年的話，覃晚霜的眼淚再也繃不住，一顆顆滾落下來。
    所以……那些年，在她享受著鮮花和掌聲時，她的妹妹，一直都在某個她不知道的角落，默默地關注著她。
    她知道她站在璀璨的舞台上，卻從未站出來與她相認。
    那時候，小滿在做什麽？過著怎樣的生活？
    她甚至不敢去細想……當她被光環和繁華包圍時，她的妹妹，究竟吃了多少苦……
    “小滿對不起……都是姐姐不好……是姐姐對不起你……”
    千言萬語，最終都化作了道歉和洶湧的淚水。
    除了對不起，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麽來表達內心翻江倒海的愧疚。
    然而，就在這一刻，溫小滿卻突然上前一步，伸出手，輕輕地抱住了她。
    這個擁抱很輕，卻帶著跨越了漫長時光和重重心結的溫暖力量。
    “我不怪你了。”溫小滿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清晰而堅定，“你也快點好起來，好嗎？姐姐......”
    覃晚霜的身體先是一僵，隨即，她抬起有些僵硬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回抱住妹妹，哽咽著承諾：“嗯，姐姐答應你，我會好的……”
    蘇星宇遠遠看著那對相擁的姐妹，看到兩人和好，他懸著的心終於落下，臉上露出了比當事人還要欣慰的笑容。
    他立刻將這個好消息第一時間分享給了小妹。
    蘇雨棠聽到姐妹和好的消息，雖然有些詫異，但並沒有感到太意外。
    她了解晚霜，也了解小滿，知道她們本性都是善良的人，那些年的分離雖然有心結，但她們一定還愛著彼此。
    小滿的原諒，或許是治愈晚霜抑鬱症最好的良藥。
    而晚霜，也會給小滿帶來她渴望已久的家庭的溫暖。
    她們是彼此的藥引。
    就在這時，管家前來通報，喬先生和喬夫人到了。
    他們是專程來探望小阿言的。
    溫小滿聽到通報，連忙擦了擦眼角的淚痕，整理了一下情緒，走向門口迎接。
    同時叫傭人去將小阿言抱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