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強迫自己移開視線，扭頭望向客廳的另一側。
    是三麵巨大的落地窗，將外麵庭院的花草和更遠處的天際線毫無保留地納入視野。
    陽光透過幹淨的玻璃傾瀉而入，在地毯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恍惚間，她又回到了那個慵懶的午後，她靠在他懷裏，指著雜誌上的落地窗設計，玩笑地說：“司年，你看這個，以後我們的家，要是有這樣的落地窗就好了，在這裏擺一個超級舒服的沙發，這樣我們就能一起窩在這裏，夏天看雨，冬天看雪。”
    當時他是怎麽回應的？他似乎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低聲說：“好，都依你。”
    她說：“我開玩笑的啦，我們哪有那麽多錢布置這樣的房子，我就做做夢好啦，隻要是跟你在一起，住哪我都願意。”
    而眼前，這巨大的落地窗，這窗前擺放的，與她想象中如出一轍的舒適沙發……
    一切都與她當年隨口描繪的家，完美重合。
    所以……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已經偷偷準備了兩人的婚房嗎？
    她原本就不平靜的心湖，突然掀起了波浪。
    溫小滿懷著越來越忐忑的心情，繼續往裏走。
    她推開了臥室的門。
    映入眼簾的是她喜歡的那種超級大SiZe床，旁邊是步入式衣帽間，再往裏是寬敞的浴室，隱約能看到那個她曾說過“泡澡一定要大浴缸才舒服”的獨立浴缸。
    然而，最讓她震驚的，是臥室的牆壁。
    那麵原本該是素色的牆壁上，掛滿了照片，全是她的照片！
    有她兩年前略顯青澀的生活照，有她不經意間被抓拍的瞬間，更多的，則是當初她和喬斯年在一起時，兩人留下的合影。
    那些被她刻意塵封的過往，此刻無比清晰地，以一種近乎宣誓主權的方式，布滿了整個房間。
    這一刻，溫小滿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受。
    酸澀，脹痛，卻又有一股巨大的暖流洶湧而至，瞬間衝垮了她所有的懷疑和不確定。
    她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確定過，喬斯年對她的愛，從未改變，甚至比她想象的還要深沉。
    不然，他不會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按照她的喜好布置了這個婚房，不會偷偷將他們的照片掛滿臥室。
    喬斯年是喜歡她的，而喬先生和喬夫人，也沒有騙她。
    隻是，溫小滿跑遍了整個別墅，也沒看到喬斯年。
    “斯年！”
    “斯年，你在哪裏？”
    “喬斯年，你出來！”
    她喊著他的名字，聲音在空曠的別墅裏回蕩。
    除了她自己的回聲和心跳，再無其他聲響。
    人呢？
    喬斯年，你在哪裏？
    ............
    與此同時，喬家老宅這邊，氣氛格外凝重。
    就在溫小滿抵達那棟別墅的前一刻，喬斯年已經收到消息，提前離開了。
    此刻，他正坐在喬先生和喬夫人對麵，盡管臉色蒼白，身形也比以往清瘦了不少，但那雙深邃的眼眸依舊銳利，甚至因為此刻的怒火，更添了幾分冰冷的壓迫感。
    他看著麵前神色惴惴的父母，打破了沉默，聲音低沉地質問：“誰叫你們把她帶過來的？”
    喬先生迎上兒子冰冷的視線，主動攬下責任：“斯年，這都是我的主意，在我知道溫小滿是你放在心上的人，是你喜歡的姑娘後，我就去把她請了過來。”
    喬斯年臉色陰鬱。
    在兒子發火之前，喬夫人又說：“斯年，我們知道你不想讓小滿知道你的身體狀況，但……你是我們的兒子，我們自然要為你著想，我們怎麽忍心看著你在這種情況下，身邊連個喜歡的人都留不住？你要怪就怪我們吧，這次是我們自作主張，但是……既然她都願意過來找你了，說明她心裏也有你，要不……你就見見她，好不好？”
    喬斯年的表情有所鬆動，但依舊沒有鬆口。
    喬夫人繼續勸道：“斯年，明天和意外，誰也不知道哪個會先來，我們把她帶過來，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希望……她能陪陪你，走完這最後一段路，讓你……能開心一點，少些遺憾。”
    聽到“最後一段路”這幾個字，喬斯年的身體僵硬了一下。
    他緩緩抬起頭，終於再次開口：“你們……把我的情況，告訴她了？”
    喬夫人連忙搖頭，“沒有，我們知道你不願意說，所以也幫你隱瞞著，一個字都沒透露，但是斯年……我能看得出來，小滿那姑娘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孩子，對你也是真心的，你這樣什麽都不說，一味地把她推開，對她來說，何嚐不是另一種折磨？倒不如……倒不如坦白告訴她實情，是去是留，讓她自己選擇……這樣來說，對她也好。”
    “你們不懂！”
    喬斯年猛地打斷母親的話，語氣裏帶上了壓抑不住的慍怒，“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不需要你們來替我決定什麽是對她好！”
    他深吸一口氣，又似乎妥協般，沉聲道：“我會去見她一麵，但見完之後，你們就把她安全地送回去，不要再做多餘的事情。”
    喬先生和喬夫人聞言，同時一愣。
    兒子雖然鬆口答應見麵，但這態度……分明還是沒有改變主意，依舊堅持要將溫小滿推開。
    喬夫人看著兒子決絕的神情，不甘心地追問：“就……就隻是見一麵嗎？”
    不能多相處一段時間嗎？
    喬斯年：“嗯。”
    語氣毫無轉圜餘地。
    喬夫人還想再勸，喬先生卻拉住了她的手臂，搖了搖頭輕聲說：“算了，能見一麵……也好。”
    他們能做的本就不多，原本目的就是為了讓兒子少點遺憾，斯年的身體隨時會倒下，誰也沒辦法承諾以後。
    喬先生想起之前接到的那個令人心驚膽戰的電話，忍不住問道：“斯年，阿義之前打電話來說你暈倒了，我們都嚇壞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不必擔心，也不是第一次了。”他語氣平靜，“我暫時沒事。”
    說完，他起身要走。
    喬夫人忽然說：“對了斯年，你知道自己還有個兒子嗎？”
    聞言，喬斯年的腳步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