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轟隆隆——”
    遠處傳來炮彈尖銳的轟鳴聲。
    火光炸開，硝煙四起。
    斷壁殘垣間，蜷縮著幾個瘦小的身影，髒汙的臉上隻剩一雙雙過分大而空洞的眼睛。
    這裏是金戈以東，一片早已在地圖上反複拉鋸，被炮火犁過無數遍的焦土。
    春天本應帶來生機，但在這裏，隻有更泥濘的道路和更頻繁的衝突。
    沒人會想到，在這片地獄景象的後方，臨時指揮所裏，決定著攻守策略，調配著有限兵力與資源的蘇長官，竟然是個小孩。
    蘇朝霽，作為代號Z老大的神秘指揮官，此刻正站在巨大的戰術沙盤前。
    沙盤上紅藍旗幟交錯，代表著敵我態勢。
    他手中拿著一份剛剛破譯的敵軍電文，與他年輕外表不符的沉靜氣質彌漫開來。
    “長官，B3區域又發現小股敵軍滲透，偵察班請求指示。”一名滿臉硝煙的上尉快步進來，語速很快，但看向沙盤前少年的目光裏，沒有半點因為年齡而產生的輕視，隻有全然的信賴和等待。
    蘇朝霽沒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從沙盤上的B3區，緩緩移向更縱深的敵方補給線標注點。
    來到這片戰區的一個月，他從一個被最高指揮部空降而來，備受質疑的孩子，變成了這支疲憊之師實際上的大腦和脊梁。
    他不靠嘶吼與熱血，靠的是近乎恐怖的戰場閱讀能力，精準到令人發指的預判，以及一種超越年齡的冷靜決策。
    思索片刻後，蘇朝霽終於開口，“告訴偵察班，放他們進來，到C1窪地再截斷，同時，讓二連在D4高地做出強攻佯動，火力要猛，動靜要大。”
    上尉眼睛一亮：“引蛇出洞，再打其七寸？但D4高地佯動，會不會太冒險？那裏暴露在敵方炮火覆蓋下。”
    蘇朝霽抬起眼，冷靜道，“所以火力要猛，我們需要他們相信，我們的主力被吸引到了D4，電訊組，同步實施無線電靜默解除，在D4方向製造足夠多的虛假通訊流量。”
    上尉立刻立正：“是！”
    轉身快步離去。
    指揮所裏重新安靜下來，隻有電台偶爾傳來的電流雜音，以及遠處連綿不絕的炮火悶響。
    蘇朝霽走回沙盤，拿起代表己方的一枚藍色小旗，插在沙盤上一個不起眼的，標注著廢棄礦道的位置。
    那裏，是他真正的主力潛伏地。
    兩方交戰已久，死者無數，到處都是無家可歸的孩子。
    他想用最短的時間，結束這次的戰爭，讓世界重新回歸和平。
    來到金戈，是他自己的選擇。
    他想起離家之前，爹地說：“大寶，去做你認為對的事，但要記得，家永遠是你的退路。”
    他認為對的事，不是殺戮和征服，而是終止殺戮和征服。
    當他深入戰地，看到背後無數破碎的家庭，哭泣的孩子時，某種使命感便悄然成型。
    初到時，他說服了急需打破僵局的當地高層。
    起初是懷疑，是勉強一試，但一場漂亮的伏擊戰，一次精準的情報預判，讓他迅速贏得了尊重。
    他們不知道他的全名，隻知道他叫“蘇”，來自東方。
    “蘇，敵軍主力開始向D4方向移動，滲透進來的小股部隊已進入C1預設伏擊圈！”身後傳來一道興奮的聲音。
    說話的人是巴特。
    五十多歲，他穿著洗得發白的舊式軍服，肩章已卸，但脊梁挺得筆直，眼神銳利如鷹。
    蘇朝霽喊他爺爺，巴特是這片戰區曾經最高的司令官。
    但自從蘇朝霽來了之後，巴特就把指揮官的大權交給了他，甘願做他的副手，並且對這個小孩無條件信任。
    在他初來乍到的最初幾天，也是這位老將軍力排眾議，給了他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並在首戰告捷後，毫不猶豫地將最高指揮權移交。
    自此，巴特手底下的士兵們，也全都對蘇朝霽臣服。
    聽到巴特爺爺傳來好消息，蘇朝霽點點頭，臉上依舊沉穩：“通知伏擊部隊，收網，命令D4佯動部隊，按計劃梯次後撤，保持接觸，但不硬拚，炮群準備，坐標E7，F2，待命。”
    巴特眼中精光一閃，“好！”
    戰局如他推演般展開。
    沒有人懷疑這位年輕指揮官的決定，因為過去的一個月，他的每一個指令，最終都化為了戰場上的勝勢，最大限度地保存了他們這些早已疲憊不堪的弟兄們的生命。
    很快，被誘入窪地的小股敵軍很快被吃掉。
    而撲向D4的敵方主力，則一頭撞上了己方部隊，以及隨時可能落下的精準炮火。
    更致命的是，他們的側翼和補給線，已經暴露在從廢棄礦道悄然出現的蘇朝霽主力麵前。
    接下來的四十八小時，是蘇朝霽精心編織的一場噩夢，對敵人而言。
    他的部隊像幽靈一樣出現，打擊，消失，不斷消耗著敵方的有生力量和意誌。
    他利用天氣變化，地形細節，設下一個又一個圈套。
    沒有大規模的血腥衝鋒，隻有精確到連排級別的切割，包圍，和心理戰。
    最終，在第三天的黃昏，當蘇朝霽的主力完成最後一次戰術打壓後，敵方指揮部發來了撤退投降的信號。
    “贏了！我們贏了！”
    底下的兄弟們歡呼著傳來捷報。
    包括巴特也放聲大笑：“哈哈哈，太好了，我們又贏了！這次打得真漂亮！那群混蛋被我們攆得節節敗退，真爽啊！”
    然而，就在所有人開心狂喜的時候。
    蘇朝霽卻看著大家，聲音平靜：“大家不要高興得太早，敵軍隻是暫緩後撤，但主力還在，他們背後有支持者，補給還在，遲早會卷土重來。”
    這一句話，讓歡呼聲戛然而止。
    在場的人全都冷靜了下來，笑容僵在臉上。
    巴特垂下頭，隨即一臉沉重地看向蘇朝霽：“你說得對，他們背後還站著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好戰分子和軍火販子，這次我們打贏了，他們損失了一些裝備和人員，但隻要背後的支持不斷，休整一段時間，勢必會卷土重來，而且……可能會更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