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醒來的人不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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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繩的陽光帶著海水的鹹味,透過百葉窗,在觀察室裏投下斑駁的光影。
張小霞一動不動地站在單向玻璃前,目光如水,溫柔地包裹著病床上沉睡的蘇昊。
他像一個疲憊的孩子,安靜地躺在那裏,英俊的眉宇間卻始終鎖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憂慮。
自從蘇昊被秘密轉移到這家私人康複中心,張小霞就寸步不離。
這家由陳明遠推薦的診所,坐落在衝繩鄉間,環境清幽,與世隔絕。
主治醫生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據說在神經康複方麵有著獨到的經驗。
程雪的聲音從耳麥裏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小霞,蘇昊的腦電圖顯示,他的re快速眼動)周期異常頻繁。這說明他的大腦活動非常活躍,很可能在反複經曆某段記憶。”
張小霞的目光依舊停留在蘇昊的臉上,他的睫毛偶爾會輕微顫動,仿佛隨時都會醒來。
“他在夢裏重演實驗室那天的事。”程雪補充道。
她沉默良久,從口袋裏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卷老舊的錄音帶,那是“張芸遺言”。
錄音帶的塑料外殼已經泛黃,邊緣也有些磨損,那是她無數次播放的痕跡。
“也許他早就記得一切,”張小霞的聲音很輕,仿佛怕驚擾了沉睡的蘇昊,“隻是不敢醒。”
就在這時,一艘小船緩緩靠岸,陳明遠的身影出現在診所門口。
他穿著一件樸素的亞麻襯衫,手裏提著一個鏽跡斑斑的鐵皮盒子,像是裝著什麽重要的東西。
打開鐵皮盒,幾份泛黃的兒童心理評估表靜靜地躺在裏麵,紙張的邊緣已經有些卷曲。
評估表的抬頭清晰地印著:蘇昊,年齡:8歲。
項目名稱:“情感剝離耐受測試”。
陳明遠的聲音低沉而緩慢,像是怕驚擾了什麽沉睡的野獸。
“當年他們不隻是凍住你父親……他們讓你親眼看著他被推進冷凍艙。”
他的手指輕輕撫摸著評估表上密密麻麻的字跡,仿佛在回憶著當年的場景。
“然後問你,‘害怕嗎?’你說不。他們又問,‘想哭嗎?’你還是說不。”
張小霞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她死死地盯著評估表上的文字,仿佛要從中找到蘇昊童年的影子。
“從那天起,你的神經係統就被標記為‘理想密鑰載體’。”陳明遠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
張小霞的指尖開始微微顫抖,她無法想象,一個八歲的孩子,究竟要經曆怎樣的痛苦,才能被訓練成一個沒有情感的“理想密鑰載體”。
“所以他從來不會表達情緒……不是冷漠,是被訓練過的。”她的聲音哽咽,帶著一絲心痛。
與此同時,在醫院的另一端,吉米正站在病房外,他已經連續七天沒有合眼了。
他穿著皺巴巴的西裝,胡子拉碴,眼睛裏布滿了血絲。
他像一個忠誠的衛士,守護著他昏迷不醒的主人。
他打開手機,默默地翻看著公司群聊。
各部門負責人已經開始討論“若蘇總無法康複”的應急預案。
各種猜測、分析、利益權衡,像一隻隻無形的手,撕扯著蘇昊一手建立起來的商業帝國。
吉米的心裏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憤怒和悲哀。
他默默地退出了群聊,獨自一人來到醫院天台。
海風呼嘯著吹過,帶著鹹濕的味道,吹亂了他的頭發。
他撥通了一個號碼,那是林氏集團某位董事的私人號碼。
電話響了幾聲就被接通了,對方的聲音帶著一絲謹慎的試探。
“我知道小霞手裏有什麽,”吉米的聲音嘶啞而低沉,“我可以帶你們找到她……但得加錢。”
電話掛斷後,吉米站在天台邊緣,望著波濤洶湧的海麵,良久沒有說話。
他掏出手機,用力地扔進了垃圾桶。
“老子演得還挺像。”他低聲自語,聲音裏帶著一絲嘲諷和無奈。
深夜,病房裏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警報聲。
蘇昊的手指猛然抽動了一下,監測儀上的各項數據開始劇烈波動。
醫生們迅速衝入病房,開始緊急搶救。
張小霞被攔在門外,隻能透過玻璃,焦急地看著病床上被各種儀器包圍的蘇昊。
她看到他的嘴唇在微微翕動,像是在喊著什麽。
程雪的聲音再次從耳麥裏傳來,帶著一絲興奮和緊張:“小霞,我緊急調取了音頻,正在進行聲紋增強,他好像在喊你的名字!”
片刻之後,程雪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她的聲音裏充滿了震驚:“是‘……小霞’!”
“他醒了,”程雪的聲音急促而快速,“但他記得的可能不是現在!”
果然,蘇昊猛然睜開了眼睛,他像一隻受傷的野獸,警惕地環顧著四周。
他的眼神淩厲如刀,充滿了戒備和敵意。
他猛然坐起身,一把抓住了衝進來的張小霞的手腕,力道之大,仿佛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誰讓你進來的?”他的聲音冰冷而嘶啞,仿佛來自地獄深處。
“這裏是禁區!”他以為自己仍然是那個十歲的實驗體,而她是入侵者。
張小霞沒有掙脫,也沒有解釋。
她隻是輕輕將手掌覆上他太陽穴,掌心傳遞著她獨有的,帶著陽光氣息的溫暖,像當年他一次又一次保護她那樣,語氣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低聲說:“我不是來抓你的。我是來帶你回家的。”
蘇昊呼吸急促,古井無波的瞳孔劇烈收縮,仿佛有一個聲音在他腦海裏尖叫,企圖對抗某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冰冷指令。
突然,他鋼鐵般的手指鬆開了,喉頭艱難地滾動,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終於劃破了他塵封多年的冷漠,滴落在兩人交握的手背上。
“我……記得火……還有……你背我……”他的聲音嘶啞得像是生鏽的齒輪,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記憶深淵裏艱難地挖掘出來。
話音未落,監護儀上驟然響起刺耳的警報聲,蘇昊的心率驟降,各項生命體征瞬間跌入穀底。
醫生們如臨大敵,再次衝入病房,七手八腳地開始緊急搶救。
張小霞被護士們強行架了出去,她像一具失了魂的玩偶,任由他們拖拽。
走廊盡頭,她無力地靠牆滑坐,身體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
她手中緊緊攥著那張冰冷的門禁卡,指甲深深地嵌入門禁卡的塑料裏,像是要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而此刻,病房內,搶救仍在繼續,各種儀器的指示燈瘋狂閃爍,映照著醫生們凝重而疲憊的麵容。
沒人注意到,昏迷前,蘇昊最後一句呢喃般的低語,被一支不起眼的錄音筆,悄悄地記錄了下來:“c9……不能毀……裏麵有……爸爸的聲音……”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蘇昊說的“c9”,是位於北冰洋深處的一座秘密研究基地,也是他所有痛苦記憶的源頭。
而他那句模糊不清的“爸爸的聲音”,則預示著一場更加驚天動地的陰謀,即將浮出水麵。
“腎上腺素已經注射!”醫生額頭布滿汗珠,神色焦急地匯報著。
“病人血壓仍在持續下降!”
“準備電擊除顫!”主治醫師嘶吼著下達命令,空氣中彌漫著死亡的氣息。
就在電擊器即將啟動的瞬間,一個低沉的聲音,從病房門口傳來,帶著一絲玩味和不容置疑的命令:“等等,先別急著送他走……我還有點事,想和他單獨聊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