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宋林璐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宋瑜這才轉身回到病房裏。
    她問：“宋林璐剛剛來過了？”
    周庭南：“她想讓我們出手幫幫宋家。”
    宋瑜斂眉，“不用管她。”
    “她說如果你願意幫她，她願意脫離宋家，自此再也不回來。”周庭南淡淡說，“看來是走投無路了。”
    宋瑜：“宋家那對夫妻怕是對她做了什麽。”
    周庭南：“能做的不過就幾件事，推她出去聯姻，或者是找個人嫁了，如果她有點骨氣，脫離宋家，也未嚐不行。”
    宋瑜走到周庭南身側，給他倒了一杯水，接著話往下說：“可是她沒同意。”
    “她現在來找你，就是不想放棄宋家的財產，隻是來試探我有沒有轉圜的餘地。”她看著水流入水杯裏，眼底出現幾分淡漠，“隻要我願意出手，那她的境況就會暫緩，甚至重新得到宋父宋母的寵愛。”
    周庭南沒說話。
    這種家裏事，是需要宋瑜自己一個人判斷，一個人做了斷。
    他不方便插手，影響宋瑜最真實的判斷。
    宋瑜淡淡說：“可是我已經並非當初的宋瑜了，也不是曾經的薑楠希。”
    周庭南豁然抬起眼看向宋瑜。
    宋瑜盈盈笑了一下，沒有過多解釋，隻說：“我對宋家沒有感情，你不用看在我的麵子上幫她。”
    宋林璐為什麽過來找周庭南，不找她，意思也很好猜，想給宋瑜上眼藥的同時，從周庭南那博得幾分同情。
    她不信周庭南會這麽倒台，一定還有後手。
    可惜。
    周庭南的注意點卻不在這裏，目光灼灼盯著宋瑜，問道：“你都想起來了？”
    宋瑜：“想起來什麽？”
    周庭南嘴唇翕動，目光探究。
    宋瑜：“其實也沒想起來太多，隻是對過去的事有點印象。”她頓了頓，說：“這個名字我一開始就記得。”
    宋瑜並非完全不記得過去的事，隻是她不再提。
    人就是這樣，一旦長時間不提，就會把過去的點點痕跡都忘記，即使是自己的名字，也一樣。
    周庭南臉上表情沉凝一瞬。
    就在這時，宋瑜略微傾下身體，伸手觸碰周庭南的眉骨。
    男人的骨相極好，眉骨和眼骨更是如此，鋒利深邃，單薄的眼皮下的眼珠寒光四射，和他對視，便能感受到這個人長時以往的經曆和沉重。
    和記憶裏的眼睛有些差別。
    記憶裏的眼睛更年輕，更勃發，沒有現在的這麽沉穩。
    宋瑜手指向下滑，遮住鼻梁和嘴巴，她看得專心致誌，伴隨著同一雙眼睛出現在眼前，蒙在記憶裏的薄紗也悉數揭開了真麵目。
    隻是，待她要仔細想的時候——
    這段記憶又如記憶裏的鏡花水月，消失不見。
    過了幾秒。
    宋瑜緩過神來，垂頭看著眼前的周庭南，收回了手，“聽沈熄說，你第一次任務的時候，碰上了一個女孩，是在容城附近對嗎？”
    周庭南抬眼看著她，眸光如晦，“是。”
    宋瑜道：“那個人是不是……”
    周庭南反問：“你確定你現在想要答案嗎？”
    宋瑜的麵色空白一秒。
    周庭南說：“其實你不用問我，你自己遲早會想起來的。”
    宋瑜沒說話，她的確是想記起來，又沒那麽想記起來。
    像是想到什麽，宋瑜問道：“我養父母的車禍是——”
    “是刹車失靈了。”周庭南當初也對這個案子有所關注，特意調了卷宗，但上麵的檢查結果的確是意外，“他們為了逃避出年檢的錢，很久沒有去檢車，並且據他們之前的聊天記錄，他們是早就知道刹車不靈的事，隻是覺得沒有那麽嚴重，就沒修。”
    “後來，他們從宋家得到了一大筆錢，一時間得意忘誌，想著開車出去旅遊，上了高速，碰上斷口。”
    言下之意，已經相當明顯。
    這件事和宋瑜無關。
    薑家人是死在了自己的貪婪多心之下。
    宋瑜在從周庭南的病房出來之後，特意去了警局一趟，以曾經過往薑楠希的身份調出來了薑家父母的案例。
    的確。
    如周庭南所說一樣，是薑家父母要帶自己的兒子出去旅遊，然後遭遇了重大車禍。
    死的人裏不僅有他們，還有其他家庭。
    所以警局調查得很快，也很仔細。
    宋瑜把檔案還給警官，語氣平靜地致謝。
    警官笑了笑，抬頭看向宋瑜，他知道宋瑜近期發生的一些事，現在得知人父母早亡，安慰說：“人死如燈滅，你也不要一直沉溺在過往的悲傷裏了，要往前看，你這回又是大難不死，肯定必有後福。”
    宋瑜沒接話，僅僅是略略點了點頭。
    宋瑜出了警局，看著窗外洋洋灑灑的大雪，五顏六色的燈光在耀眼照射，各家各戶過貼上紅福，這才後知後覺出來年味。
    原來今年的年味來得這麽早。
    她恍惚想著。
    等到過年的前幾天，也是周庭南快出院的日子，岑淑芬給宋瑜打了電話，問她什麽時候一起吃頓飯。
    周庭南那會正在宋瑜旁邊，問道：“你這是接受宋瑜了？”
    岑淑芬顧左右而言他。
    最後是周父插話，他的聲音也有點不自然：“我們知道小魚在中間和聞沁周旋的事了，聽說周宅也拿回來了。”
    周庭南淡淡開口：“所以你們不生氣了，知道一家人吃團圓飯了。”
    周父惱羞成怒，“難道你還想讓我們給你道歉？”
    “我沒有必要。”周庭南說，“但人家畢竟和你們非親非故，你不應該說一句謝謝？”
    宋瑜扯了扯周庭南。
    周庭南瞥眼她，反掌握住宋瑜手腕，掌心摩挲，他在這邊給宋瑜比了一個口型，道：“他們不用慣著。”
    人都是一樣的，架子擺久了，就容易飄，也容易變本加厲。
    宋瑜要是對周家父母退讓，人指不定之後會鬧出什麽幺蛾子，所以周庭南一開始讓人認清楚自己的身份。
    就當宋瑜以為那頭不會在回複了。
    周父聲音沉沉：“謝謝。”
    宋瑜本來就不需要什麽道謝，人這麽回答，她更加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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