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紙人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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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雲觀之行本來是為了避免撈屍的麻煩求證下屍體的身份,因為白鴿樂器廠曾經鬧過鬼,我們懷疑作祟的是王芳兒子劉星星。
    現在柳觀主邪祟是劉大山鬧的,那麽翡翠湖中的屍體又沒法證明了。
    剛把我們送回巫道館,謝青青接了個電話就回家了。
    “魙的身份,你有什麽看法?”小舅點上一根煙問道。
    “我懷疑是王芳的兒子劉星星。”
    “起初我也懷疑是劉星星,不過有一件事很難解釋。”
    小舅說,若是劉星星沉屍湖中的確有變厲鬼的可能。但也僅僅是變成厲鬼,絕不會變成魙。
    鬼屬陰,水為陰,劉星星溺死湖中化成水鬼,在水中可以避開風雨雷電擊打,不會無辜死亡。不死的鬼,又怎麽可能變成魙。
    “小舅,你不是已經有了劉星星的生辰八字了嗎,招魂一問不就知道了?”我說道。
    招魂問屍,若是有回應,魙的身份就能確認是劉星星了。若是沒有回應,便可證明湖中另有其人。至於屍體是肯定存在的,張梅的畫就是鐵證。
    “唉,看來也隻能這樣做了。雖然此事凶險,卻比打撈屍體要簡單多了。”
    和上次為薑玟破法不同,我們這次要在夜晚去招魂。
    午時三刻雖然也能招魂,但僅僅限製在那一刻。而且招魂儀式很複雜,耗時也長,白天人多嘴雜我倆估計還辦完就被警察給拘走了。
    晚上就無所謂了,夜深人靜也不在乎幾點幾分。唯一的毛病就是陰氣重,容易撞邪。
    吃過晚飯,我們倆騎著電動車就出發了。
    翡翠湖的夜景很迷人,湖畔的楊柳上彩燈閃爍,伴隨著廣場舞大媽迷醉的隱約,讓酆州這個西南中小城市顯出一片盛世繁華。
    小舅把車鎖好,看人下棋去了,我一個人圍繞著湖岸散步。不知不覺走到龍騰中學北門,勾起了我對學校生涯的向往。離開學校時一身輕鬆,再回頭時卻又是心頭沉重。
    繼而我又想到謝青青,心裏感慨萬千。柳觀主對著她歎氣,說明她確實是天生死命活不過今年了。我剛想到謝青青,就接到了她打來的電話。得知我在翡翠湖邊散步,她立刻說要來找我。
    此時才晚上八點多,謝青青是一個人來的,穿的是一身雪白的連衣裙,腳上還是一雙半高跟涼鞋。看起來總算有幾分女生樣子了,還別說,配合她的齊耳短發,顯得很清純。
    亮晶晶的眼睛,閃爍著湖岸的燈火。
    她就那麽站在一棵掛滿了彩燈的柳樹下望著我,讓我想起了辛棄疾的詩詞。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今天晚上的謝青青出奇的安靜,沒有和我繼續討論張梅的案子,也沒有問我為什麽來翡翠湖,隻是和我默默的圍著翡翠湖散步。
    “我穿裙子好看嗎?”沉默半晌,謝青青忽然問道。
    “好看。”
    “哼,你穿肯定比我穿更好看。明明是男人,偏偏長那麽妖孽,還留長發,害我出糗。”
    “男生女相又不是我的錯,你自己眼神不好怪我呀。”
    “誰說我眼神不好,眼神不好我能選你做同桌嗎……”說到後麵幾個字聲音明顯低了下去。
    我有點吃驚,雖說我倆有並蒂桃花劫最容易產生情愫,可她這表白來的也太快了吧?
    遺憾的是她說這話的時候,我們已經繞了翡翠湖一圈,現在又回到了瓏源一品小區門口,謝青青一溜小跑回家了。
    此後,我再也沒有見謝青青穿過裙子,直到她死期來臨……
    到了夜裏十一點多的時候,翡翠湖畔終於沒了人影,我和小舅還在為薑玟破法的那個位置開始招魂。
    所謂八字在手江山我有,對於巫師來說,八字不僅可以為生者算命還能用來為死者招魂。
    小舅取出一張三尺長兩尺寬的黃表紙,剪刀上下翻飛,很快剪出一個活靈活現的紙人。手腳豐盈,五官齊整,隻是沒有開眼。紙人是不能開眼的,老話說的好,紙人開眼閻王難管。
    剪出之後先放一邊,然後開始布置招魂用的法器。招魂幡,白蠟燭,引魂香,香爐,糯米飯,公雞血等等雜七雜八一大堆東西,這些都是下午的時候弄好的。
    布置完畢,小舅把公雞血倒在糯米飯上麵,用朱砂把劉星星的生辰八字現在紙人背後,讓我拿著紙人站到湖水邊上。
    隨後他又何上次一樣披頭散發又唱又跳,還好現在沒人,不然給人看見了肯定嚇出心髒病。
    等他唱了大概十分鍾,突然對我說道:“快把紙人送入水中。”
    我兩隻手抓著紙人的左右肩膀,把紙人懸在水麵一尺高,然後兩手同時鬆開,這時候令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遠比當初薑玟發瘋梗震撼人心。
    鬆手之後紙人不僅沒有倒下,反而手腳齊動,在水麵上噠噠噠的快速奔跑起來。我看的頭皮發麻,趕緊從湖邊跑到亭子裏站在小舅身後。
    參拜的月光下,紙人一直往前跑,開始還是直線,後來開始轉圈。圈子越轉越小,最後終於變成了一個中心點,紙人就站在那個點上再也不動了。
    紙人距離涼亭有大約十丈越,隱約可見它的臉是衝著我們的。小舅神情嚴峻,死死盯著水麵上的紙人。
    就在此時,涼亭中忽然吹起一道陰風。
    涼亭四麵皆空,可是這股陰風卻是始終盤旋不走,一直圍繞著我們打旋子。
    香爐中的引魂香燒的飛快,招魂幡吹的獵獵作響。
    我心裏發毛,更令我頭皮炸裂的是,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好想看到水麵上的那個紙人在對著我們笑,笑容是那麽的詭異。
    紙人不僅僅在笑,而且眼睛部位似乎還出現了兩道黑線,初始很細,繼而慢慢變粗,再後來,黑線突然消失,紙人睜開了眼睛!
    原來那不是黑線,而是紙人的眼縫。
    慘白的眼球上,密密麻麻的布滿了血紋,看起來說不出的駭人。
    “完犢子,秦桓你站著別動。”
    小舅說完從我左右兩條眉毛中各自拔掉一根,用食中二指夾著,對準水麵上的紙人嗬斥一聲:“童子眉,敕!”
    眉毛又細又短,有沒有飛出去我看不到,但是我看到紙人的眼睛閉上了。
    紙人閉上眼睛之後,開始一寸一寸的往下沉,最後被湖水徹底淹沒。
    隨即涼亭中的那股陰風也終於消散了,小舅重重的出了一口長氣,我看到他T恤後背整個都被冷汗濕透了。
    “還好,你是個雛。不然咱倆就完犢子了。”
    “小舅,湖裏麵的是不是劉星星?”
    “不錯,確實是劉星星,但是魙不是他。”
    “啥意思?”
    “走,回家再說,此地太凶險。”
    我和小舅匆忙收拾東西,正要走出涼亭的時候,突然聽到噔的一聲,接著又噔噔噔的持續響個不停。
    這聲音很怪,我想不出形容詞。聽得人煩躁不安,頭昏惡心。胃裏麵一陣翻江倒海,我一時沒忍住吐出幾口酸水,那種惡心的滋味無法描述。
    “是吉他的第六根低音E弦,快離開這裏。”小舅臉色大變。
    接下來,我和小舅就像是兩個陷入爛泥沼澤中人,步履艱難的往外邁步。每一步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同時還要壓住喉嚨裏想要拚命嘔吐的欲望。
    僅僅一根琴弦撥動的顫音,給我的感覺都比那天小舅彈奏懺魂曲的時候還有難受。
    當時我想,如果六根琴弦同時彈奏,世界上肯定不會有人能夠承受的住。這根本不是人間應該發出的聲音,這種聲音應該出現十八層地獄。
    ……
    阿杜有一首歌叫做離別,裏麵有一句歌詞是這樣寫的:就走破這雙鞋,讓我陪你走一夜。
    這天晚上,小舅和我互相攙扶著走了整整一夜,天亮時分才到家。出了這種事,隻能靠雙腳逃命,電動車是排不上用場的。
    到家後把店門鎖死,然後我和小舅往床上一躺徹底昏睡過去。
    再次睜看眼後,我習慣性的翻手機,發現上麵幾十個未接電話全是謝青青打來的。
    撥過去,謝青青說她就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