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父母相繼離世，我一直渴望的是長大之後，有能力讓自己過自己隨心所欲的生活，離開那對倒黴的後爸後媽，有多遠走多遠。</p>

    而長大之後，我離我想象的自己越來越近，卻越來越不知所措。</p>

    是啊，我是喜歡斤斤計較，我是常思前想後，和秦朗在一起之後會發生什麽，可，可這些不都是人之常情嗎？</p>

    我都已經長大了，難道真的還可以像這些高生那樣，不管不顧，隻為了愛而活著嗎？</p>

    如果安晟筠口的勇氣指的是這個的話，那麽我的確沒有。</p>

    愛，是小女孩在絕望劃亮的一根又一根火柴，既不能果腹，又無法取暖。生活在這個世界，太多現實的東西衝擊著那微弱的火柴光芒。</p>

    我做不到不管生死隻望著那微弱的火柴光，我真的沒有那麽偉大。</p>

    愛是抬頭的月光，可活著太累了，我隻能低下頭，尋找著藏匿在腳下的六便士。</p>

    我的沉默，安晟筠亦是沉默相對。</p>

    陽陽不知我們談話內容，吃飯飯的他擦擦嘴巴，看著我們兩個笑眯眯地說：“媽媽，你和安叔叔現在才對嘛，食不言寢不語是你說的啊。”</p>

    我偷偷地看了一眼安晟筠，他低頭吃著自己的東西，不動聲色。</p>

    一頓飯在安靜吃飯，我沒有接他的話，這絲毫沒有讓安晟筠感覺到片刻的愧疚心虛或者說是不安。</p>

    他依舊大大方方地把我們送回去，在回去的路和陽陽嘻嘻哈哈，和我談笑風生。</p>

    從事那樣的工作，這樣的心理素質我不覺得意外。</p>

    看著他倒映在擋風玻璃的麵容，我隻有一個問題想不明白——他和我也說過一兩句曖昧的話語，我也是成年人，我懂那些話背後的意思。他既然喜歡我，為什麽又要千方百計地想要我和秦朗在一起呢？</p>

    看不懂，猜不透。</p>

    這個人看去秦朗要好相處，可是接觸下來呢？和秦朗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和這樣的人相處必須沒有腦子，或者說是能夠裝糊塗大智若愚型的。</p>

    可我這人吧，明明沒有那麽聰明，卻偏偏又裝不了糊塗。</p>

    罪過罪過。</p>

    陽陽，謝謝安叔叔請我們吃飯還送我們回來。”車停在樓下，我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囑咐陽陽和安晟筠告別。</p>

    安叔叔謝謝你請我和媽媽吃東西還送我們回來，你以後不工作的時候，可以陪我來打球嗎？”</p>

    陽陽依依不舍地看著安晟筠，我趕緊搶在安晟筠回答他之前製止：“陽陽，不可以胡鬧！”</p>

    安晟筠之前陪陽陽打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何嚐不是他工作內容之一呢？現在那位園長已經倒台，安晟筠這樣是非分明的人，估計是再也不會“翹班”陪陽陽打球了。</p>

    安晟筠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摸摸陽陽的頭說：“那叔叔也要看自己的工作忙不忙，陽陽，你也要努力交朋友好不好？”</p>

    好。安叔叔，我會每天都去打球的，你有空過來。再見。”</p>

    陽陽揮揮手，和我站在馬路口一直看著安晟筠的車走遠。</p>

    回到家裏，樓的動靜總算是消停了。開門的間隙，陽陽一直抬頭觀察，最後發現樓空無一人後問我：“媽媽，爸爸不是已經搬家了嗎？為什麽他不在家呢？”</p>

    可能有事吧，今天來搬家的都是幾個叔叔你也看見了。”我有氣無力地回答著陽陽，大概是今天等車的時候冷風吹得有些猛，現在的頭昏昏沉沉的。</p>

    那爸爸什麽時候搬進來啊？”</p>

    陽陽跟在我身後，鍥而不舍地問。</p>

    我看著他，無奈地歎了口氣，“某個小朋友今天不是還和安叔叔說不知道我們樓住的是誰嗎？怎麽現在這麽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爸爸了？”</p>

    陽陽被我說得有些臉紅，連忙解釋著：“沒有，媽媽沒有。我還是較喜歡安叔叔住在我們樓，因為那樣我們樓時常有人了。”</p>

    陽陽渴望的小眼神讓我不忍直視，我伸手抱抱他，安慰這個缺少關愛的孩子：“陽陽你要相信爸爸，爸爸肯定會經常住在這裏的，我保證。安叔叔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陽陽，我們不應該打擾他的生活對不對？”</p>

    嗯。”陽陽乖巧地點點頭，我剛閉眼睛，聽見他在問：“媽媽，為什麽你好燙啊？”</p>

    好燙？</p>

    額，媽媽剛剛走路走累了，好了，睡覺了，明天還要學呢！”</p>

    找了個借口敷衍過去，頭昏腦漲的我心裏一沉，壞了，一直擔心陽陽生病，現在要是我生病了怎麽辦？</p>

    秦朗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來，隻希望老天爺開開眼，我明天早一覺睡醒，身一切不適都能夠消失。</p>

    可惜老天爺從不體恤好人，事情非但沒有如我所願，反倒是越來越糟。</p>

    媽媽媽媽。媽媽媽媽。”</p>

    孩子帶著哭腔的呼喚聲讓我掙開沉重的眼皮，周圍黑漆漆的，過了好久，我才接著外麵路燈透進來的微弱光線辨認出趴在我身邊的陽陽。</p>

    陽陽？”</p>

    我輕聲換了他的名字，才發現自己喉嚨疼得不可思議。</p>

    媽媽媽媽，你總算醒了。你好燙，我還以為”</p>

    說話困難的我伸手碰了碰陽陽，卻發現自己四肢酸痛，根本無法動彈。</p>

    是重感冒沒錯了。</p>

    沒事的陽陽，你快睡，媽媽出去看醫生啊，你明天還要課，快睡。”</p>

    我掙紮著從床爬起來，瞬間天旋地轉，隻能勉強靠著床才能夠站穩。</p>

    媽媽——”</p>

    聽見身後陽陽的驚呼，我隻能閉著眼睛，一邊感受著頭暈目眩，一邊對他說：“睡覺！乖，不然媽媽會生氣的。”</p>

    媽媽，為什麽爸爸不在呢？要是爸爸在的話”</p>

    秦陽快點睡覺，你要我說多少次？”喉嚨傳來的疼痛讓我心煩意亂，並且最終突破了我的忍耐極限。</p>

    身後的人兒總算是沒了聲音，我從衣櫃摸了一件厚厚的羽絨服披，踹了點兒錢晃晃悠悠地走出門去。</p>

    外麵吹著寒風，倒是驅趕了我的一些體溫，讓我頭腦清醒了不少。</p>

    從兜裏摸出手機，淩晨三點，看著昏暗的路燈和身後黑漆漆的房子，耳邊能聽見的聲音幾乎全部都是來自於馬大姐的麻將館，大概這個時候是這世界最安靜的時候吧。</p>

    好在離家不遠的地方有一個24小時營業的診所，這全部都應該感謝馬姨和她的同行們。</p>

    值班的小護士正在呼呼大睡，看見我來臉顯露出些許不耐煩的模樣，大概是怪我擾了她的清夢。</p>

    可當我拿出體溫計的那一刻，她立馬精神抖擻：“我的天啊，你這都快四十度了，怎麽一個人出來呢？”</p>

    我不是一個人出來難道還能變成一條狗出來不成？</p>

    心裏這樣想著，莫名覺得有些好笑，同時也覺得自己真是心大，這都什麽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p>

    這種情況要是發生在南陽市，現在恐怕還得去一趟醫院。</p>

    可是小地方的人是藝高人膽大，小護士給我屁股追了一針退燒藥，又給了我兩片藥，掉了吊瓶之後還給了我一床被子，我感激地看著她，一改之前對她的印象，用沙啞的聲音對她說：“謝謝。”</p>

    應該的。”她快人快語地說：“我這個人最喜歡憐香惜玉，你長得這麽漂亮，我當然會對你好啊。”</p>

    從前都是被男人撩，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女人撩。</p>

    我低頭笑了笑，在感冒藥安眠成分的幫助下，很快進入了睡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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